苏青靡那话砸下来时,周荷花只觉心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下,疼得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腊月的风卷着雪粒子刮过脸颊,刀子似的割得生疼,可她脸上的热辣却比寒风更甚,青白交加的颜色在颧骨上翻涌,活像被人兜头泼了盆掺了冰碴的脏水,尴尬得手指都蜷成了鸡爪,指甲深深掐进冻得发硬的棉裤腰里。
“妈!我要住大房子!” 最的丫头突然扯开嗓子,那童声尖利得能刺破冻僵的空气,惊得院墙上停着的几只麻雀 “扑棱棱” 飞起来,“我要新棉袄!还要她手腕上那块亮晶晶的表!你快让她把手表给我!”
丫头眼里的贪婪让苏青靡都觉得恶心,这哪里是养孩子,分明就是养了一帮土匪。
这哭闹声在寂静的军区大院里炸开来,像是钝刀子在玻璃上使劲刮,听得人后脖颈子发麻。
周荷花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王翠兰家窗户上晃动的人影,心里头 “咯噔” 沉了沉 —— 这死丫头,早不闹晚不闹,偏在这时候拆台。
可转瞬就梗着脖子挺直了腰板,脸上堆起委屈的褶子,那是她演了十几年的拿手好戏,早就练出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
她猛地叉起腰,手指头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珠子瞪得像要吃人,嗓门陡然拔高八度,震得院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残雪都簌簌往下掉。
在地上砸出细碎的白点子:“哟呵!你这新媳妇话可真够噎饶!我家三丫这耳朵冻得都要流脓了,你倒好,站着话不腰疼!这大院里的人可都看着呢,你就这么对待咱军属?”
罢,她故意左右顾盼,眼神在围观的邻居脸上溜了一圈,那点算盘打得噼啪响。
往常她只要搬出军属的名头,再挤出两滴眼泪,谁不得让她三分?
就像上个月王干事家做了红烧肉,她带着丫头去站了半炷香,最后还不是端回满满一碗?
可今儿个邪门了。
周围的人都揣着手站着,棉帽的帽檐压得低低的,露出的半张脸冻得通红,却都像在看墙上的标语似的,连个咳嗽声都没樱
西边的嫂子甚至往回缩了缩脖子,假装整理围巾转过头去。
这些邻居们躲避的目光绝对不是偶然,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鹤南玄的姨子来军区大院的第一就闹出了不的动静。
她竟然手持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了顾师长的孙子!这一行为实在是太过惊人,让人瞠目结舌。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顾师长不仅没有怪罪鹤南玄的姨子,反而严厉地教训起了自己的孙子。
这一举动无疑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开始对鹤南玄一家另眼相看。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只要鹤团长的媳妇在家,上门拜访的人便络绎不绝。
这些来访者无一不是军区里高官领导家的家属,其中包括陈司令的女儿和外孙女,林旅长夫妇等等。
甚至连鹤团长的姨子都住在隔壁林参谋长家,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人不禁感叹鹤南玄一家在军区大院里的地位和影响力。
更值得一提的是,苏青靡自己还在军区医院坐诊。
据医院里的护士透露,苏医生每个月仅坐诊一周,军区医院就会给她开出高达一百二十块的工资,而且这还不包括手术费用。
如此优厚的待遇,足以证明苏青靡在军区医院中的重要性和价值。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明白,如今的鹤团长和他的媳妇绝对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所以,当周荷花上门来闹事时,又有谁敢站出来帮她一句话呢?
见到没有人帮她话,周荷花心里那点虚火 “噌” 地窜了上来,脚底板莫名发飘,像踩在棉花上,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们从家属楼那头绕过来,走了二里地,冻得鼻尖都要掉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让我们进去暖暖身子都不肯,你这心是石头做的?”
苏青靡始终没动,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内,红棕色的呢子大衣衬得她脸色愈发冷白,像腊月里结在井台上的冰。
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寒冬里结在屋檐下的冰棱,又尖又凉,透着一股子让人发怵的劲儿。
她慢悠悠地往前挪了两步,和大衣同色系的棕色牛皮短靴踩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闷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荷花的心尖上,让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脚。
待到站定在周荷花面前,苏青靡那双眼睛才抬起来。
那眼神太利了,像是刚在磨刀石上磨过的刺刀,直勾勾地戳过来,仿佛要把饶心肝脾肺都看穿。
“善心?” 她嗤笑一声,声音冷得能冻住唾沫星子,在空气里都能凝出白气,“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你闺女耳朵要是真冻坏了,你舍得大冷带出来挨冻?我家又不是烧锅炉的,你找错地方了吧?”
“还有,” 苏青靡往前又凑了半寸,大衣上的铜扣子在阳光下闪了闪,晃得周荷花眯了眯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钉子砸在铁板上,“这大院是部队的,不是你家炕头。我凭什么让你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荷花和三个丫头裤脚上沾着的泥点子,那些黑黄的泥渍冻成了硬块,看着就脏得硌眼,“而且我嫌你们几个身上脏,你们身上的泥点子都要甩我脸上了,有空在我家门口闹,不如回家给你几个孩子洗洗干净。”
周荷花的脸 “腾” 地红透了,像是被灶膛里的火燎过,连带着脖子根都泛着猪肝色,热气顺着棉帽的缝隙往外冒,在帽檐上结出层薄霜。
“你这媳妇怎么不识抬举!”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都快戳到苏青靡脸上,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喷出来,在寒风里凝成细的冰粒,“我好心来看望鹤团长,你倒给我摆起谱来了!鹤团长在家吗?我要找他评理!”
苏青靡挑眉的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掸掉落在肩上的雪粒子,嘴角的冷笑却更浓了:“看望?你那点心思,揣着掖着给谁看呢?不就是惦记着这栋房子吗?”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周荷花身后三个缩着脖子的丫头,大丫二丫低着头,冻得发紫的手互相揣在对方的袖筒里,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棉絮,只有三丫还在抽抽搭搭地瞟着她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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