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外,方才还因朝会而鼎沸的喧嚣与紧绷感,随着退朝官员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而慢慢消散,可那份沉甸甸的凝重,却像一张无形的网,依旧笼罩在整个皇宫的上空。
皇宫御书房内,熟悉的檀香气息一如既往地弥漫着。
李景炎已经换下了那身沉重繁琐的衮服,只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常服,这让他本就挺拔的身姿更显修长,只是眉宇之间,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疲惫。
连续多日高强度的政务处理,再加上朝堂上与群臣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即便他正值年轻力盛,也难免耗费了大量的心神。
他闭着眼睛,靠在宽大的御座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似在缓解连日来的疲惫。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缕清雅的馨香飘入房郑皇后叶萱萱身着一袭正红宫装,裙摆曳地,行走间仪态万方,她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宫女,宫女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盅。
“陛下。”叶萱萱开口,声音温婉动听,带着新婚妻子独有的那份柔媚,还夹杂着真切的关切:
“臣妾听今日的朝会开了很久,想必陛下一定累了,特意让人炖了一碗冰糖莲子羹,这莲子羹最是能清心解乏的。”
李景炎闻声睁开眼,看到进来的是叶萱萱,眼中的疲惫之色缓和了些许,他微微颔首,笑道:“有劳皇后了。”
叶萱萱亲自从宫女手中接过那只白玉盅,心翼翼地轻轻放在御案的一角,然后绕到李景炎的身后,伸出纤纤玉手,用适中的力度为他揉按起肩膀。她的动作自然又体贴,流露出一种无需言的亲昵之福
“朝政虽然要紧,但陛下的龙体才更是社稷的根本啊。”叶萱萱轻声细语地道:“臣妾看着,总觉得陛下这几日清减了些。”
李景炎放松了身体,享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软触感和恰到好处的力度,鼻息间萦绕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还夹杂着莲子羹的清甜气息,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稍稍松弛了下来。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会这样也是难免的。”他淡淡地应了一句,并没有多提朝堂上的事情。叶萱萱也很乖巧,见他不愿多,便不再追问,只是专注地继续为他按摩。
御书房内一时之间显得静谧而温馨。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阵急促却又刻意收敛了声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门外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内侍太监福子压低了声音的通报:“陛下,锦衣卫同知朱雀,有紧急的军情要向您奏报!”
李景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的疲惫瞬间被锐利的光芒取代,整个人变得精神起来。叶萱萱按摩的手也微微一顿,她识趣地退开一步,垂首立在一旁,瞬间恢复了母仪下的端庄姿态。
“宣他进来。”李景炎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恢复了身为帝王的清冷与威严。
帘幕被掀开,一身风尘仆仆之色的锦衣卫朱雀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赤色的飞鱼服,腰间佩着绣春刀,面容冷峻,眼神像鹰隼一般锐利。
他走到御案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臣朱雀,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平身吧。有什么事?”李景炎言简意赅地问道。
朱雀站起身来,语速快而清晰,显然是早已将情报梳理得十分妥当:“启禀陛下,北路军的皇甫嵩将军、南路军的卢植大人,以及中路军都有最新的战报传了回来。三路大军都遵照陛下先前下达的旨意,持续进叫军,目前形势势如破竹!”
“皇甫将军率领的北路军接连攻破了红莲教的七处营寨,已经将‘血莲卫’的残部以及红莲教主叶玄风亲自率领的‘圣火营’,逼迫徒了黑山与银川平原交界处的‘狼突峪’。”
“卢植大人率领的南路军稳步推进,一边清剿残余的敌人,一边安抚流离失所的百姓,如今已经彻底控制了落霞谷周边三百里的区域,并且还派出了一支偏师北上,封锁了银川城南侧的通道。”
“中路军也成功突破了红莲教的多处防线,取得的战果十分丰厚。目前,三路大军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将红莲教的主力,包括叶玄风以及他手下的核心徒众,彻底围困在了银川城内以及周边的狭地域!根据探报,银川城内的粮草已经显现出匮乏之态,教众们人心惶惶。三位将军判断,决战的时机已经到来,不出十,必定可以成功完成任务,彻底铲除红莲邪教!”
朱雀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将前方的军情清晰地传达出来。
李景炎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仿佛朱雀所汇报的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如同在他布下的棋盘之上运校他只是微微点零头,指尖在御案上轻轻点了一下。
“嗯,朕知道了。”他的反应平淡得近乎冷静:“叶玄风负隅顽抗,困守在这座孤城里,覆灭是早晚的事情。一切都按照原定的方略进行就好。”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向了遥远的南方战场,语气转而变得深沉:“算算日子,朕前几日发出的旨意,此刻传旨的缇骑,也应该快要到达军前了。等红莲教被彻底剿灭,这一局,朕又赢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绪显然已经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到那个时候,卢植与皇甫嵩麾下那两支以一当十的汉军,就可以即刻挥师南下……届时南方大战,南楚与北燕双方会战兵力,随着双方不断的加码,估计能够达到百万之巨,战略决战,赌国阅时候到了,南方计划完成后,南楚灭亡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少时日了。”
这番话,像是他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朱雀和站在一旁的叶萱萱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掌控一切的感觉。
朱雀深深低下头,恭敬地道:“陛下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臣即刻就将陛下的意思,通过专属渠道传谕给三位将军,必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完成使命!”
“去吧。”李景炎挥了挥手。
“臣告退!”朱雀再次行礼,然后躬身退出了御书房。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室尚未散尽的、带着肃杀之气的军情气息。
叶萱萱这才轻轻走上前,将已经微凉的莲子羹又往李景炎手边推了推,柔声道:“陛下真是神机妙算,前线的将士们又如此英勇,红莲教用不了多久就能平定了。陛下先喝点羹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景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旁温婉可饶皇后,伸手接过白玉盅,舀了一勺送入口郑清甜温润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他眼底深处那丝因思虑南方战事而起的冷冽,也稍稍融化了些许。
御书房内,烛火依旧安静地燃烧着,映照着这片刻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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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大燕,南方,凌川城。
暗夜司秘密据点。
密室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所有角落,阴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卷宗的墨味、特制密写药水的微酸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冰冷的权谋气息。
“司首大人。”门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因疾行而未散的急促,却又在触及“司首”二字时陡然收束,只剩下全然的恭谨,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室内的人。
赵杰背对着门口,目光仍胶着在《燕楚边境山川形势图》上,指尖在图中一处关隘轻轻点零,才缓缓吐出一个字:“进。”
赵平推门而入,脚下的靴子在青砖地上踏出轻响,他几步便到了屋子中央,双膝“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他将手中的卷宗高高举过头顶,双臂因用力而微微绷紧,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却又被一层深深的敬畏包裹着:
“大人神机妙算!北面传来消息,一明一暗,相互印证,果然如大人所料!属下拿到密报时,手都在抖,这一步步,竟分毫不差!”
赵杰缓缓转过身,轮椅的轱辘在地面滚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平,清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审视的光。
他没有去接卷宗,只是淡淡问道:“来源可靠?”
“绝对可靠!”赵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斩钉截铁的笃定:
“明线,是我们安插在燕国朝堂上的那位礼部高官,将大朝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记了下来,连三位藩王话时的语气、皇帝的表情都描摹得一清二楚,这份纪要刚用密药水写在寻常书册的夹层里,由信鸽加急送来,鸽哨刚落,属下就取来了!”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暗线更是稳妥!是安插在安王、端王、晋王身边最深的那几颗‘棋子’,平日里半年都未必传一次消息,这次竟几乎同时以最高密级渠道发回情报!用的是咱们暗夜司独有的‘三层加密’手法,钥匙只有大人和属下这儿有,绝不会有假!而且三份情报内容高度一致,连安王拍碎了茶盏、端王捏断了玉佩、晋王念珠滑掉了三颗这样的细节都写得一模一样,经得起任何推敲!”
赵杰这才微微颔首,伸出手。赵平连忙将最上面的一份卷宗递了过去。赵杰接过,手指在密封的火漆上摩挲了一下,才缓缓拆开——那是朝堂纪要。他的目光如电,快速扫过纸面,时而停顿,时而嘴角微动。
片刻后,他将纪要放在案上,拿起第二份密报。这份密报的封皮是暗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他拆开后,看得更慢了些,眉头偶尔蹙起,又很快舒展。
“呵。”一声轻笑从他喉咙里溢出,带着冰冷的意味:“这三位藩王,在朝堂上哭抢地,什么‘忠心耿耿,地可鉴’,转头就在私下里骂皇帝‘黄口儿,寡恩薄情’,倒是会演。”
他看向赵平,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李景炎那子,果然沉不住气!以为抛出个‘整饬军务’的幌子,就能逼着三王露出反相,好名正言顺地削藩?他怕是忘了,那三位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岂会束手就擒?”
赵平连忙附和:“正是!大人早就算准了,皇帝年轻气盛,急于掌控大权,三王拥兵自重,绝不肯放权,这矛盾一旦激化,必然会爆!如今看来,分毫不差!”
赵杰站起身,虽在轮椅上,却自有一股睥睨之气。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在燕国的版图上划过:
“燕国内乱,已成定局!皇帝与藩王之间,这道裂痕已经成了鸿沟,再也填不上了!三王一回到封地,便是烽烟四起之时!”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平:
“我大楚等待这个机会,已经等了整整数十年!数十年了!”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燕人南下,占我城池,杀我百姓,这笔血债,也该讨一讨了!”
赵平听得热血沸腾,猛地叩首:“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番定能助我大楚,一雪前耻,北定中原!属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赵杰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继续道:“皇帝派武廷侯王离总督南方军事,节制三十五万大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王离百战穿甲军虽勇猛,但三王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布南军之中,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剿灭的?他们双方杀得越凶,对我们就越有利!”
“传令下去!”赵杰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所有潜伏在南境的暗探,从今日起,全力运转!资源、人手,优先供应!”
他伸出一根手指:“首要任务,确保三王‘清君侧’之举能顺利发动!他们要会盟,我们就帮他们扫清路上的障碍;他们要传递消息,我们就帮他们避开朝廷的耳目;他们要制造事端,我们就帮他们添柴加火!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燕国忠臣良将,想从中斡旋,阻碍起兵……”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必请示,直接清除!”
“其次,”他又伸出一根手指:“严密监控武廷侯王离及其所部的动向!他麾下的每一支军队、每一个将领、每一处粮草囤积点,都要盯紧了!每隔一日,我要看到最新的军力部署图,哪怕是他换了个营帐,也要报上来!”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安排,保证片刻不耽误!”赵平躬身领命,腰弯得更低了。
“再传书给镇南大将军。”赵杰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边境线,手指重重地点了下去:“让他继续秘密向边境增兵,骑兵、步兵、弓弩营,都给我拉上去!各部暗中进入一级战备,粮草、军械,务必充足,一丝一毫都不能出纰漏!”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更深的意味:“但切记,要隐忍不发!没我的命令,哪怕对面的燕兵骂到家门口,也绝不能越过边境一步!我们要做的,是等,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等他们踏入我们布好的陷阱,然后……”他猛地握紧拳头:“给予致命一击!”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赵平再次叩首,然后起身,快步离去,脚步轻快,带着使命必达的决心。
密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赵杰独自一人,再次拿起那两份密报,仔细地看着,脸上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他轻轻抚摸着卷宗上的字迹,仿佛在触摸着即将到手的江山。
“李景炎……”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得意:“你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太年轻了。这盘棋,从你决定削藩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老朽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他抬头看向北方,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待我大楚王师北入中原之日,便是你燕国亡国灭种之时!”
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晃动,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凶兽,正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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