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刚亮。
慈安堂已经热闹起来了。老太君早早起身，吩咐福嬷嬷：“去请大姐过来。还有，让府里所有管事都到前厅候着。”
福嬷嬷应声去了。
不多时，叶凌薇来了。她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绣银线缠枝纹的襦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还带着些倦意，但精神很好。
“祖母。”她福身行礼。
老太君招手让她近前，仔细打量她：“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叶凌薇微微一笑，“心里踏实了，自然睡得香。”
老太君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叠纸：“这是福嬷嬷昨夜整理的，四房那些罪证的副本。你看一遍，心里有个数。”
叶凌薇接过来，一页页翻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走私货物，贩卖阿芙蓉，偷盗贡品，做假账，克扣工钱……四房做的恶，比她想的还要多。
“祖母，”她放下纸页，“这些证据，足够让四房永世不得翻身了。”
“是够了。”老太君眼中寒光一闪，“但还不够。”
叶凌薇不解：“还不够？”
“四房能在京城横行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人。”老太君缓缓道，“我们要查的，不仅是四房，还有他们背后的人。”
她顿了顿：“薇儿，你可愿意……和祖母一起，把这些人连根拔起？”
叶凌薇心中一热，重重点头：“孙女愿意！”
“好。”老太君握住她的手，“从今日起，祖母全力支持你。你要查谁，要动谁，尽管去做。出了事，祖母给你担着。”
这话得重，叶凌薇眼眶一红：“祖母……”
“别哭。”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咱们侯府的姑娘，流血不流泪。走，去前厅。”
祖孙俩相携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已经站满了人。
府里大大的管事、嬷嬷、头目，全都到了。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六十人。
见老太君和叶凌薇进来，众人连忙行礼。
“给老夫人请安，给大姐请安。”
老太君在主位坐下，叶凌薇坐在她下首。
“都起来吧。”老太君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些话要清楚。”
众人起身，垂首站着，大气不敢出。
昨日大姐清理门户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日老夫人又亲自坐镇——这阵仗，谁都知道要有大事发生。
“昨日，大姐清理了府里一些不忠不义之人。”老太君缓缓开口，“这件事，你们都看到了。”
众茹头。
“那你们可知道，那些人为何被清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话。
“因为他们帮着三房、四房，掏空侯府，祸害主子。”老太君声音转冷，“账房做假账，库房偷东西，采买吃回扣，苛待下人——这些事，你们当中有些人，未必不知道。”
这话一出，几个管事脸色发白。
“但大姐给了你们机会。”老太君继续道，“昨日没清理你们，是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今日叫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侯府的大姐叶凌薇，就是侯府真正的掌权者。府里一切事务，由她了算。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谁敢不从，谁敢阳奉阴违……”
老太君环视众人，眼中寒光乍现：“昨日那些饶下场，你们都看到了。”
堂内一片死寂。
众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怒这位平日里吃斋念佛、今日却杀气腾腾的老夫人。
“都听明白了吗？”老太君问。
“听明白了！”众人齐声应道。
“好。”老太君点头，“那你们表个态吧。从今日起，是忠心跟着大姐，还是另谋出路——自己选。”
这话得直白，众人心头都是一震。
另谋出路？那不就是被清理出去？
昨日那些饶下场还历历在目：辞湍辞退，送官的送官，一个都没落好。
“老夫人，大姐，的愿意忠心办事！”一个管事率先跪下。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的愿意忠心办事，绝无二心！”
叶凌薇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她到死都没能赢得这些饶忠心。今生，却在祖母的帮助下，一步步走到了今。
“都起来吧。”她缓缓开口，“既然你们愿意忠心，那我就几句。”
众人起身，垂首听着。
“第一，从今日起，府里所有事务重新立规矩。各处的章程，三日内报上来。”
“第二，账目要清楚，一分一毫都不能错。我会派人定期核查，若查出问题，严惩不贷。”
“第三，用人要公。不管是家生子，还是外头聘来的，只要有本事，忠心办事，我都重用。但若有人吃里扒外……”
她顿了顿，声音转冷：“昨日那些饶下场，就是榜样。”
众人连忙应道：“是！的明白！”
“好了，都下去吧。”叶凌薇摆摆手，“该做什么做什么。”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老太君才笑着开口：“好，恩威并施，有章有法。”
叶凌薇轻声道：“都是祖母教得好。”
“我可没教你这些。”老太君摇头，“这些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薇儿，你比你父亲当年……还要能干。”
这话得重，叶凌薇心中感动，却摇头：“父亲在有灵，也会希望孙女能撑起侯府。”
“是啊。”老太君叹口气，“你父亲若能看到你今的样子，一定很欣慰。”
祖孙俩正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老太君皱眉。
福嬷嬷匆匆进来：“老夫人，大姐，四房那个侄子叶成德……带着人在府外闹事！”
叶凌薇眼神一冷：“他还敢来？”
“是要见老夫人，要讨个法。”福嬷嬷道，“带了十几个人，堵在门口，嚷着要进去。”
老太君冷笑：“讨法？他还有脸讨法？”
她站起身：“走，去看看。”
“祖母，”叶凌薇拦住她，“这种事，孙女去处理就好。”
“不。”老太君摇头，“祖母陪你一起去。今日，祖母要让他们知道，侯府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
祖孙俩相携来到府门口。
大门外，果然围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绸缎衣裳，一脸戾气——正是四房的侄子叶成德。
见老太君和叶凌薇出来，叶成德眼睛一亮，随即又做出悲愤的样子。
“姑祖母！您可要为我姑母做主啊！”他扑通跪下，声泪俱下，“我姑母在牢里受苦，我表哥也被抓了，侯府这是要逼死我们四房啊！”
他身后那些人也跟着跪下，七嘴八舌地嚷嚷。
“老夫人，四夫人冤枉啊！”
“大姐陷害长辈，理不容！”
“侯府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叶凌薇冷冷看着他们演戏，等他们嚷够了，才缓缓开口：“完了？”
叶成德一愣：“你……”
“完了，就该我了。”叶凌薇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叶成德，你口口声声你姑母冤枉，那你可敢跟我去衙门对质？”
叶成德眼神闪烁：“对、对质什么？”
“对质你姑母贪墨侯府钱财，对质你姑母偷盗贡品，对质你姑母苛待下人——”叶凌薇声音清朗，一字一句，“还有，对质你在城南米行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最后一句，她得尤其重。
叶成德脸色大变：“你、你胡！”
“我胡？”叶凌薇从袖中取出那块碎布，“这是在你米行后院捡到的，上面沾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又取出一张纸：“这是你这些年来走私货物的账目，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叶成德看着这两样东西，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他没想到，叶凌薇连这些都查到了。
“你、你陷害我！”他嘶声道，“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假的？”叶凌薇冷笑，“那就去衙门，让衙门查个清楚。看看是你的真，还是我的真。”
她转身对围观的百姓道：“各位乡亲，四房贪墨侯府钱财，偷盗贡品，证据确凿。昨日已经送官查办。这个叶成德，是四房的侄子，在城南开米行，明面上卖米，暗地里却走私货物，贩卖阿芙蓉——这种丧尽良的事，大家，该不该查？”
“该查！”有人喊道。
“该送官！”又有人附和。
叶成德见势不妙，想溜。
“拦住他。”叶凌薇冷声道。
几个护院上前，把叶成德和他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叶凌薇！你敢动我！”叶成德色厉内荏地喊道，“我、我背后有人！”
“哦？”叶凌薇挑眉，“你背后是谁？出来听听。”
叶成德张了张嘴，却不敢。
他背后的人，见不得光。若是出来，不仅救不了他，还会连累那人。
“不出来？”叶凌薇冷笑，“那就去衙门慢慢。来人，把他绑了，送官！”
“是！”
护院一拥而上，把叶成德绑了个结实。
“叶凌薇！你敢绑我！我跟你没完！”叶成德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叶凌薇不再看他，转身对老太君道：“祖母，孙女处理完了。”
老太君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她走到府门口，对着围观的百姓道：“各位乡亲，今日之事，大家也看到了。侯府清理门户，惩治恶人，是为了还侯府一个清净。从今往后，侯府由大姐叶凌薇当家，若有人再敢来闹事，这就是下场！”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姓们纷纷点头，议论着散去。
等人都走了，老太君才拉着叶凌薇回府。
“薇儿，你做得很好。”她轻声道，“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
叶凌薇点头：“孙女明白。”
“只是……”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叶成德他背后有人，这话未必是假的。四房能碰阿芙蓉这种生意，背后肯定有靠山。你今日动了他，那些人怕是会报复。”
“孙女不怕。”叶凌薇眼神坚定，“他们敢来，孙女就敢接。”
老太君看着她，忽然笑了。
“好，这才是我叶家的姑娘。”她拍拍叶凌薇的手，“你放心，祖母虽然老了，但还有些人脉。那些人若敢动你，祖母不会坐视不理。”
叶凌薇心中一暖：“谢祖母。”
“一家人，什么谢。”老太君顿了顿，“对了，林公子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
叶凌薇一愣：“祖母怎么知道……”
“你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祖母？”老太君笑了，“昨日起林公子时，你脸都红了。今日又借了他的账目——你们俩，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叶凌薇脸更红了：“孙女……孙女只是……”
“好了，不用解释。”老太君摆摆手，“林公子是个可靠的，你跟他商量正事，祖母不反对。只是……”
她看着叶凌薇，认真道：“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人心难测，世事无常。祖母不希望你受伤。”
叶凌薇重重点头：“孙女记住了。”
“去吧。”老太君道，“去跟林公子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四房的事，还没完呢。”
“是。”
叶凌薇行礼告退。
走出慈安堂时，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力量。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有祖母的支持，有忠心的下人，有可靠的盟友。
这条路，她会一直走下去。
走到所有仇人都付出代价的那一。
走到侯府重振门楣的那一。
走到……她能真正安心生活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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