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烛火摇曳，映得柳青的脸阴晴不定。他起身栓好房门，确认窗外无人，才转身对杜明远低吼：“你当你那些证据是王牌？在那些人眼里，那就是催命符！贾清廉贪墨的银子，三成进了州府口袋，五成送进了京城！清水河畔那具尸体，是户部一位主事的亲弟弟！那‘弃车保帅’的纸条，落款的‘巡’字，指的是巡查御史，背后站的是当朝次辅的门生！”
杜明远听得冷汗涔涔，后背湿透：“次……次辅？”
“不然你以为高峻那蠢材凭什么升官？”柳青冷笑，“他不过是条咬饶狗，主人扔根骨头，他就蹦跶上了！你劫官粮、闯州府、闹京城，早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这次辅一党掌着吏部、户部，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容易！为师这‘病’，就是装给他们看的——表明我不掺和这事了！”
杜明远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那……那钦差……”
“钦差也是他们的人！”柳青咬牙，“你以为他真是来查案的？他是来灭口的！让你进京‘述职’，就是个局！只要你踏进都察院，他们就能罗织罪名，把你和李火火一块儿弄死在大牢里！连卷宗都能给你烧个干净！”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柳青猛地噤声，抓起茶杯砸向窗户：“谁？！”
只听“喵”一声，一只黑猫蹿过屋檐。师徒二人松了口气，却都惊出一身冷汗。
柳青喘着粗气坐下：“瞧见没？我这府邸早被盯死了！今日你硬闯进来，明消息就能传到次辅耳朵里！”
杜明远心如乱麻，半晌才哑声问：“老师……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王法了吗？”
柳青苦笑：“王法？在这京城，权力就是王法！次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连首辅都得让他三分！你拿什么斗？”他拍了拍杜明远的肩膀，语气缓了下来，“明远啊，听老师的，回去吧。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挺好。”
杜明远低头沉默良久，突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却闪着倔强的光：“老师，您还记得当年送我赴任时的话吗？‘官不在大，有心则灵；权不在重，有骨则立’。平安县百姓还等着我讨个公道，李火火还在大牢里喊冤，孙慢慢、钱多多他们还在啃糠咽菜……我若退了，他们怎么办？”
柳青怔住了，看着学生那双灼热的眼睛，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他长叹一声，从枕下摸出一块令牌塞给杜明远：“罢了！既然你决意找死，为师……只能帮你到这了。这是都察院直奏御史的令牌，你拿着它，明早卯时直闯宫门递状纸！这是唯一能绕过次辅党的法子！但——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杜明远紧紧攥住令牌，噗通一声再次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学生……谢老师！”
柳青背过身，挥挥手，声音沙哑：“滚吧！记住……若事败，别我是你老师！”
杜明远红着眼眶退出书房，脚步踉跄却坚定。
窗外月色凄冷，他深吸一口气，望向皇城方向。
宫门递状？那可是九死一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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