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冰冷,比陈野背上那具早已失去温度的躯体还要冷。
我手里的警徽,那枚陪我度过无数个罪案现场、沾染过尘土与血腥的金属,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在他脊椎骨正中的凹痕里。
那不是外力造成的伤口,更像是一个……一个为这枚警徽量身定制的插槽。
一种荒谬到令人作呕的宿命感,顺着我的脊柱攀爬,扼住了我的呼吸。
就在金属徽章与骨骼完全贴合的瞬间,我别在腰间的便携式分光仪,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啸。
那不是常规的警报,而是一种濒临数据崩溃的哀鸣。
我猛地抓起它,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字符像一群受惊的蚂蚁。
解读出的信息只有一行,却让我如坠冰窟:“环境数据异常!警队地下管网的温湿度、空气微粒成分……正在高速模拟……1999年8月14日,城西灭门案现场!”
九九年的灭门案,那是我入警后接触的第一份封存卷宗,也是陈警监亲自下令,列为永久绝密的悬案。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审判庭边缘那个巨大的证物柜。
柜门早已被一层诡异的半透明结晶体封死,仿佛琥珀包裹的昆虫。
肾上腺素飙升,我顾不上思考,用尽全身力气拽开那扇沉重得如同棺盖的柜门。
“咔嚓——”结晶体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审判庭里格外刺耳。
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旧纸张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柜子里,那些本应贴着泛黄标签的物证袋上,此刻却浮现出无数幽蓝色的斑点,像是某种霉菌。
我的分光仪镜头几乎贴了上去,尖啸声再度变调,更加尖锐。
“不是霉斑……是血迹!”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些泛蓝的血迹……正在以非线性时间结构进行衰变……它们是……是陈警监篡改档案留下的……时间戳!”
每一滴蓝色的血,都代表着一次被强行抹去的记录,一次被扭曲的真相。
“沈墨,看这里!”
林疏桐的声音将我从震惊中唤醒。
她不知何时捡起了我那枚更旧的、早已被替换下来的警徽,正用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心翼翼地挑起边缘一块几乎看不见的锈迹。
她的动作精准而冷静,仿佛在解剖一具尸体。
“我父亲的笔记里记载过……二战时期德国秘密研发的一种防腐合金,可以抵抗任何已知化学物质的侵蚀,确保内部信息的绝对安全。笔记的最后一页,画的就是这种警徽的内部结构图。”
她的话音未落,脸色骤然一白,手中的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右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电击。
“我的眼睛……”她从指缝间挤出痛苦的呻吟,“虹膜……虹膜的倒影里……出现了……出现了陈野被绑架时的……现场全景——”
我冲过去扶住她,却在她那只未被捂住的左眼中,看到了令我毛骨悚然的景象。
她的瞳孔深处,那片本该映出我焦急脸庞的方寸之地,此刻竟像一个微缩的监控屏幕,清晰地播放着一段高速闪烁的画面:一个废弃的仓库,挣扎的陈野,以及几个戴着白色面具的模糊身影。
那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那是……数据的实时投影。
“审判庭的首条规则……用警徽中浸染的血迹激活!”一个略带稚气、却又空洞得不似人声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望去,是m·L。
她蜷缩在审判庭的中央,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圈不断生长的结晶体。
那些结晶体折射着穹顶诡异的光线,在她面前投射出一份三维立体的全息档案,标题正是血红色的“审判庭规则”。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几颗五彩斑斓的糖果碎片从她唇边咳出,掉落在地,迅速被结晶吞噬。
“看地下!那些从陈野身体里长出来的根系……它们在重绘……在重绘警队档案库里,二十年来……所有未曾侦破的……儿童失踪案!”
我猛地低头。
之前只是以为地面布满了某种植物的根茎,此刻才骇然发现,那些从陈野背脊延伸出来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根系,正在结晶化的地面上,以一种惊饶速度蔓延、交织,勾勒出一幅幅无比精确的城市地图。
每一个交汇点,每一个分叉口,都精准地对应着一个地址,一个失踪现场。
二十年的悬案,二十年的空白,正在我们脚下,以一种血淋淋的方式,被一笔一划地重新绘制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突然从审判庭高不见顶的穹顶炸响,回声震得我们耳膜嗡嗡作响。
是陈警监的声音!
“共生体不是救赎……它不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它是我们所有人罪恶的实体化!是我们亲手喂养大的怪物!”
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根系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猛地从地面暴起,像无数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朝我们三人卷来!
我反应最快,从手腕上解下一圈高强度钢丝,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既能开锁,也能当武器。
钢丝在我手中绷直,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精准地缠住离我们最近的一束根系,猛地向后一扯!
根系被我巨力拉扯,绷得笔直。
在穹顶光线的照射下,我清晰地看到,那暗红色的“蛇皮”上,竟然用更深色的、如同鲜血写成的字迹,烙印着一串串细的编号。
“A04 - 、b11 - 、c09 - 1738……”我下意识地念出声,这些编号的格式,我再熟悉不过了。
它们不是档案号,它们是……它们是dNA数据库的索引号!
“这些编号……对应着……对应着每一个失踪孩子的……dNA序列!”
我的心跳几乎停滞。
这哪里是什么根系,这分明是一座用失踪儿童的生命信息构筑而成的活体墓碑!
“母亲……”林疏桐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到她身上那件在之前的追捕中被划破、沾满血迹的白大褂,此刻竟然开始渗出淡淡的荧光。
那些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在布料上流动,编织成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
“母亲的法医笔记……那本失踪的笔记……它的内容……被……被编入审判庭的……核心代码了!”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不顾一切地挣脱我的搀扶,抢过我手里那枚嵌入陈野背脊的警徽,然后,在我的惊呼声中,猛地将警徽按向了自己胸口的血衣!
金属与浸透了荧光血液的布料接触的瞬间,整个审判庭的光线都为之一暗。
“要终止这段疯狂的记忆显影……”林疏桐的牙关在打战,声音却异常坚定,“必须用……必须用我们两饶……双生痕检数据……进行覆盖验证!”
“双生痕检”?
那是什么?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那枚警徽正通过她的血衣,抽取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缕晨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结晶穹顶,在扭曲的光线折射下,于审判庭的地面上投下了一道微弱的光斑。
光斑的正中央,我看到了一道之前被根系和黑暗所掩盖的、极其微弱的凹槽。
那是一个不完整的、像是需要什么东西来填补的圆形图案。
我的分光仪屏幕上,最后的警报信息也在此刻跳出,字迹血红:“警告:陈野的最终审判程序已激活……需要……验证物……沈墨的……血液!”
几乎是同一时间,盘旋在审判庭里那令人发疯的警报声,突兀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清晰可闻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稚嫩的儿童哭声。
m·L面前的结晶体上,全息档案开始翻页,最终定格在第一起失踪案的现场照片上——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公园的秋千上留下了她最后的笑容。
而我身边的林疏桐,身体停止了颤抖。
我急切地看向她的脸,心脏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她的瞳孔,那双曾经闪烁着智慧与坚毅光芒的眼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缘开始,一寸寸地……结晶化。
那是一种冰冷的、剔透的、毫无生机的灰白色,正在无情地吞噬着她眼底最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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