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呜一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郑
分光仪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我的掌心,屏幕上那条疯狂跳动的曲线,像一条来自地狱的毒蛇,每一个波峰都精准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不,那不是一条简单的温度曲线。
那是一段被数据化的尖叫,是陈野被从人间剥离时,每一秒的绝望。
而现在,这曲线,这尖叫,这绝望,正从林疏桐那只已经彻底结晶化的瞳孔深处,一模一样地……完美地……重现。
“她的虹膜编码……和陈野被绑架时的……现场温度曲线完全吻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死寂的审判庭里撕开一道粗糙的口子。
怎么可能?
林疏桐的眼睛,怎么会变成了一台记录犯罪现场的存储器?
头顶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的神经猛地绷紧,多年的本能让我瞬间抬头。
穹顶的夹层,那片由合金与玻璃构成的花板,正有规律地轻微起伏着,像某种巨兽在沉睡中呼吸。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纵身攀上审判席,用尽全力拽开了那块松动的夹层。
一股甜腥味,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植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密密麻麻的、泛着幽光的根系盘踞在穹顶之上,它们并非植物,而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生物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
它们的末端分化出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触须,深深扎入下方那些隐藏的线路和处理器郑
我瞬间明白了。
那些根系在复制……警队高层的……脑神经突触!
这是一个寄生在警队心脏的巨大肿瘤,它正在窃取、模仿、最终取代我们的大脑!
“沈墨!”
林疏桐的喊声将我从惊骇中唤回。
我低头看去,她左手的动作比我的发现更加决绝、更加疯狂。
她竟然用一把手术刀,冷静而精准地划开了自己那只同样结晶化的左手。
刀锋与晶体摩擦,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却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她像一个解剖自己标本的法医,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燃烧的、几乎要将自己焚尽的探究。
“共生体的细胞分裂周期……”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但逻辑却清晰得可怕,“你看,每一次分裂,都对应着……每个失踪案的发生时间!”
我的视线落在她被划开的手掌上,那里的晶体截面呈现出树木年轮般的诡异纹路,一圈一圈,每一圈的颜色和密度都不同。
它们就像一部活体编年史,用自己的血肉记录着罪恶的年轮。
就在我的手下意识地想去触碰那只怪异的手时,林疏桐突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结晶化的指尖像铁钳一样冰冷。
“别触碰……我的……左手无名指!”她急促地警告,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那里的纹路……是陈警监的……基因密钥!”
陈警监……又是他!
那个我们曾经最敬重、如今却化身为梦魇的男人。
“审判庭的第二重程序……需要……沈墨的……记忆碎片!”一个空灵又诡异的声音在我们之间响起。
我们同时转向声音的来源——那个被称为m·L的结晶体。
它的表面流光溢彩,缓缓映出一张扭曲的全息影像,像一张被揉皱又强行展开的脸。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几粒彩虹糖的残渣从晶体中喷出,落在地上,那鲜艳的颜色在此刻显得无比怪诞。
“看血迹的凝固方向……”m·L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它指向……你搭档……真正的……死亡时间——”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搭档……那个我已经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那个官方报告里死于意外的兄弟。
m·L的话像一把淬毒的锥子,刺穿了我用五年时间构筑起来的心理防壁。
我一直都知道,那份报告里有太多疑点,但我选择了相信,选择了遗忘。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从我们脚下传来,穿透厚重的地壳,带着泥土的沉闷和金属的回音。
是陈警监!
他就在我们脚下!
“你们激活的不是审怒…是警队的……集体自毁协议!”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和胜券在握的癫狂。
话音未落,我们脚下的地面猛地开裂,数十条刚才在穹顶见过的根系破土而出,如同暴怒的巨蟒,向我们疯狂卷来。
我下意识地甩出藏在袖口的钢丝,坚韧的金属线精准地缠住一条最粗壮的根系,猛地收紧。
钢丝深深勒进根系的表皮,却没有汁液流出,反而能看到里面一闪一闪的、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神经节。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普通的神经节!
那结构,那信息流动的模式……我明白了!
那些泛蓝的神经节……储存着……每个警员的……犯罪心理侧写!
陈警监掌握了整个警队最黑暗的秘密,他要用我们内心的魔鬼,来摧毁我们自己!
根系的力量超乎想象,钢丝被绷得嗡嗡作响,几乎要从我手中脱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身旁的林疏桐身上突然爆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光源来自她那件早已被血污和尘土覆盖的白大褂。
光芒穿透了布料,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母亲的法医证……藏在审判庭的……通风管道里!”她像是从那光芒中得到了某种启示,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明亮。
她没有理会疯狂舞动的根系,而是冲向一旁的证物柜,用手术刀撬开了一个备用接口。
然后,她看向我,目光灼灼:“沈墨,你的血!”
我来不及细想,用刀划破手掌,将涌出的鲜血滴入那个接口。
血液仿佛拥有生命,顺着线路迅速被系统吸收。
“要终止‘倒影’……”林疏桐的声音急切而肯定,仿佛在念诵某个古老的仪式咒语,“必须用……1999年的……现场墙灰!”
“倒影”?
1999年?
那一年……我刚好十二岁。
那一年,发生了一起至今未破的悬案,而案发现场,就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被改建成审判庭之前……
就在我的血液被完全注入的瞬间,整个审判庭的电力系统似乎发生了某种重置。
疯狂舞动的根系猛地一滞,攻击性明显减弱。
而穹顶的裂缝中,第一缕晨光刺破了黑暗,像一把金色的利剑,精准地投射下来。
光线照亮了那些根系,我的分光仪立刻捕捉到了新的数据。
在其中一条最粗壮的根系核心,我发现了一点微弱的荧光,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信号源。
我迅速进行分析,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跳了出来:“陈野的双重人格……被封印在……警队旧址的……地下三层!”
陈野……他没死?或者,他的一部分还活着?
刺耳的警报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一个温柔而又熟悉的女声取代。
“墨墨,无论你看到什么,记住,那都不是你的错……”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是……母亲的声音。
是她留下的最后一段录音,是她遗言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m·L的结晶体上,所有扭曲的影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晰得令人窒息的场景。
老旧的公寓,剥落的墙皮,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影。
而在他们旁边,站着一个瘦的、握着刀的男孩。
那个男孩,是我。那是……我十二岁那年的命案现场。
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过去与现在,谎言与真相,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全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缠住。
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耳边只剩下母亲那段温柔的遗言和自己狂乱的心跳。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能再看下去。
那段被我刻意埋葬的记忆,是陈警监用来击溃我的最后武器。
我的目光,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警探的目光,在失焦的边缘疯狂搜索着任何一个可以让我重新锚定现实的焦点。
最终,我的目光凝固了,分光仪的光束随着我的视线,精准地扫过审判庭通风口那片斑驳的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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