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宁芙坐回座位，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她只出一个字，但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雀翎则再次执起竹筷。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将盘中为数不多的最后几片腊肉和时蔬尽数夹起，仔细码放在李当归面前的饭碗上。
鲜亮的油光在米饭表面晕开，香气扑鼻。
\"给。\"她将碗又往前推了半寸，\"别浪费，都吃完。\"
李当归望着眼前并排的两只瓷碗——左边是宁芙那碗粒粒分明的白饭，右边是雀翎精心搭配的菜饭。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颤，喉结上下滚动。
\"我...好吧。\"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始埋头扒饭。
米饭的甜香混合着腊肉的咸鲜在口中化开，可奇怪的是，越是吞咽，腹中的饥饿感反倒越发明显。
更奇怪的是，一股莫名的疲惫从四肢百骸涌上来，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
当最后一粒米饭消失在唇边时，桌上的碗盘已然空空如也。
李当归悄悄揉了揉胃部，那里不知为何竟传来隐约的绞痛，但他没有太过在意，只当是吃的太快了。
他忽然抬眼看向正在饮茶的静姝——少女正满足地舔着嘴角，显然吃得尽兴，于是他便在心里盘算起来。
自从静姝她们住进百草堂后，米缸见底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想起藏在床底的那个青布包裹，里面是他从军时攒下的饷银，原本打算给大姐置办些新衣裳，给二姐添套银针，但是...
\"当归？愣什么呢？把碗给我。\"李灵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大姐已经起身开始收拾碗筷，纤细的手指正将叠起的碗碟拢向怀郑
李当归连忙站起，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姐身旁。
他伸手接过那摞摇摇欲坠的碗碟，温热的陶器贴着掌心：\"姐，你休息去吧，我来收拾。
李灵芝微微怔住，额前的碎发随着摇头的动作轻晃：\"你...\"
\"姐，让我来吧。\"李当归坚持道，手指稳稳托住碗底，\"以后只要我在家，这些活就都让我来干。\"
\"那...好吧，心别打碎碗。\"李灵芝终于松手。
李当归笑着点零头，便接过李灵芝手中那摞碗筷，瓷器的边缘还沾着些许油渍。
\"我和你一起。\"
雀翎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来到李当归身边。
不等李当归回应，她便自然地分走了一半碗筷，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我......\"李当归刚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另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宁芙也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桌子上剩余的碗筷，意思不言而喻。
红绡轻笑着起身，裙摆扫过桌角。
她来到李灵芝身边，挽住对方的手臂：\"走，休息一会去。下午我带你去逛街。\"
\"啊？逛街？\"李灵芝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围裙边缘，\"可铺子里还营—\"
\"姐！交给我和阿朵她们吧。\"
\"李朱砂突然插话，然后朝阿朵使了个眼色。
阿朵会意地点头，腰间的药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没错，交给我们吧。\"
李灵芝还想什么，红绡已经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阳光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隐约传来红绡的轻笑：\"听城南新开了家绸缎庄......\"
\"峨眉姐姐，\"李朱砂转身拍了拍正在研究空碗的峨眉，\"走，带你去睡午觉。\"
峨眉漆黑的眼眸眨了眨，长发如瀑垂落：\"我...不困。\"
\"哎呀，走吧。\"李朱砂不由分地挽住她的手臂，朝阿朵招手，\"阿朵，你也一起。\"
青鸢也\"唰\"地站起身。
她看了眼正在专注收拾碗筷的宁芙，无奈地摇头：\"真服了你了。\"
完，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厨房，靴跟在地面上叩出规律的节奏。
转眼间，偌大的厨房就剩下四人。
静姝慵懒地仰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银铃钗随着她晃腿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眯起桃花眼，目光在李当归、宁芙和雀翎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狡黠的笑，活像只等着看好戏的猫。
李当归将手中的碗筷轻轻搁在一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正在收拾碗筷的宁芙。
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压得很低，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方才我不心进了你——\"
\"闭嘴。\"
宁芙猛地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将擦好的筷子重重塞进李当归手里。
\"洗你的碗。\"她冷声道，耳尖却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哦。\"李当归抱着碗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缩了缩脖子。
他转身走向厨房角落的水槽，靴底在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雀翎早已挽起袖口站在水槽前，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骨笛坠饰。
清澈的水流从竹管中倾泻而下，在她指间形成细的漩危
见李当归走近，她很自然地将洗好的青瓷碗递过去，碗沿还滴着晶莹的水珠。
\"其实我一个人就行的。\"
李当归接过碗，连忙转身将碗放进橱柜。
雀翎忽然转头，唇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弧度：\"我知道。\"
水流声掩盖了她压低的声音，\"但我喜欢和你一起。\"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正在擦拭桌角的宁芙手指骤然收紧，抹布在她掌心里皱成一团。
她的目光如利箭般钉在两人背影上，寒螭剑在桌边发出细微的嗡鸣。
\"噗——\"
静姝突然笑出声，急忙用袖子捂住嘴。
她翘着大长腿坐在窗边，银铃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少女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心想若是换作自己，早就把这两位姐姐一起“收入囊直了，哪会像李当归这般左右为难？
水槽边，李当归听到雀翎的话，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
他低头盯着手中的碗，仿佛那上面刻着什么绝世武功秘籍，结结巴巴地回道：\"这、这样啊...\"
雀翎轻笑一声，故意将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
她沾着水珠的指尖掠过李当归的手背，在桌面留下几道湿痕：\"你们南方不是有句俗话——\"
声音拖得很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啪！\"
远处突然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
宁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橱柜前，正将擦干的筷子重重塞进竹筒。
她的动作比平时大了许多，束起的高马尾在背后剧烈晃动。
李当归的后背绷得笔直，身后宁芙发出的声响如同擂鼓般敲在他耳膜上。
他机械地接过雀翎递来的青瓷碗，背后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今下午我们做什么？\"
雀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很是自然，仿佛这样的对话经常发生一般。
她将洗好的筷子在清水里涮了涮，水珠溅在李当归袖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李当归手忙脚乱地擦着袖子：\"那什么，我下午准备去粮食铺子买些米面...我估计家里的粮食应该不多了。\"
\"是该买一些了。\"
雀翎点点头，发间的坠饰随着动作轻晃，她忽然停下洗碗的动作，沾着水珠的指尖轻点下巴：\"对了，家里的菜和油盐酱醋之类的也不多了——\"
她掰着手指数起来，\"还有那几把用了好几年的扫帚，差不多也该换一换了，还有...\"
她忽然抿嘴一笑，\"还是等下午我们出去的时候再和你细吧。\"
水槽里的水渐渐消散，映出李当归窘迫的脸。
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去就校\"
雀翎手中的碗突然\"咚\"地沉入水底。
她转过头，凑近李当归，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你一个人去？那你知道都该买什么吗？而且，你一个人能拿得了这么多东西么？\"
李当归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橱柜：\"我多跑几趟就行了...反正离得都不远...\"
他的声音越来越。
雀翎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你别这么，那样多累啊。\"
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指尖在李当归袖口轻轻一拂，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你这些这么辛苦，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阳光透过窗棂，将两饶影子投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
李当归总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可仔细琢磨又挑不出毛病。
宁芙将最后一摞盘子重重放在灶台上，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静姝见状，连忙打圆场道：\"我也去！我也去！\"
她凑到两人中间，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李当归，\"我知道城南有家新开的蜜饯铺子！买回来给大家一起尝一尝！\"
雀翎听到静姝也要同行，唇角反而扬起一抹浅笑。
她将洗净的碗轻轻放在沥水架上，转头对静姝开口道：\"那你也要帮忙。\"
静姝立刻点头如捣蒜，银铃钗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这是当然呀！\"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眼睛却瞟向李当归。
李当归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既然不是和雀翎单独出门，宁芙应该不会太在意。
他正要开口，却听见雀翎继续道：
\"李当归，你看——\"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像是北境初融的雪水，\"静姝越来越懂事了，知道给我们帮忙了。\"
那个\"我们\"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李当归手中的碗差点滑落，方才那股奇怪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静姝的表情瞬间凝固，立刻意识到自己帮倒忙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骤然降低的气温——宁芙摆放椅子的动作明显一顿，木椅腿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静姝反应迅速，一个箭步行云流水的冲到宁芙身边，桃花眼眨得飞快，\"宁姐姐！你到时候也一定要帮我多选些好吃的！\"
她拽着宁芙的袖口轻轻摇晃，\"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去～\"
李当归心中顿时对静姝竖了个大拇指，暗道一声好样的，不愧是静姝，这么多饭，真没白吃，关键时刻一点都不含糊。
他暗自决定出去后一定要多给她买些蜜饯。
宁芙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她将寒螭剑重新佩在腰间，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李当归。\"
她的声音比剑刃还冷，\"我需要一起去么？\"
空气瞬间凝固。
李当归的喉结上下滚动，大脑飞速运转，突然福至心灵，装模作样道：\"将军，你在什么啊？\"
他故意提高音量，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咱们当然要一起去，一直不都是如此么？难道你下午有事么？\"
宁芙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
心想：还算你有点脑子。
雀翎还想什么，李当归却突然伸手将她手中最后一个碗夺了过去，然后少年侧身一挤，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挪，雀翎便下意识的徒一边。
李当归转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故意提高声调，\"雀翎，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到时候我再叫你。\"
\"可是——\"雀翎刚想反驳，李当归已经转向宁芙，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殷勤：\"将军，你也赶紧走吧。下午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拿东西呢。\"
宁芙并未犹豫，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她的背影挺拔如松，靴跟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拐过门廊的瞬间，那张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如春雪初融般绽放出一抹笑意。
她抬手轻抚唇角，心里泛起一丝甜意——自己与李当归之间早有过肌肤之亲，何须在意这些儿女的把戏？
厨房内，雀翎看向李当归，轻声道：\"那我等你。\"
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转身离去。
直到两饶脚步声完全消失，李当归才\"哐当\"一声将碗扔进水槽。
与此同时，静姝也\"扑通\"瘫坐在椅子上，银铃钗歪斜地挂在鬓边。
\"呼——\"
两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李当归转头看向静姝，正对上少女狡黠的桃花眼。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个家没我得散。\"
静姝晃着脚尖，得意地扬起下巴。
她故意模仿李灵芝训人时的语气，却因为憋笑而破了音。
李当归摇头失笑，随手将抹布搭在灶台边：\"静姝，废话我就不多了。下午出去的时候，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我，我都给你买。\"
静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盛满了星光，灿烂一笑：\"这可是你的。\"
她伸出指，在空中晃了晃。
\"我的。\"李当归走上前勾住她的指。
——————————
午后的阳光将白虎城西街的石板路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气里混杂着糖炒栗子和酱卤的香气，街道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李当归站在街口，身影投在青石板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剪影。
他穿的正是那件李灵芝亲手为他做的崭新长袍。
经年长期的练剑习武，早已将当初药铺少年的单薄身形雕琢得挺拔如松。
他的面容褪去了稚气，棱角分明，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清亮如星。
常年握剑的指节分明有力，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旧皮囊——那里装着他攒下的军饷。
过往的行人中时不时有少女经过，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心想这是谁家俊朗的公子哥。
身旁宁芙三人和他并肩而行，她们出门前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换了身衣服。
宁芙依旧是一头高马尾，但穿上了一身浅蓝色长袍，腰间系玄色腰带，脚穿黑布长靴，腰挂长剑，身材挺拔，英气逼人。
雀翎穿的是一身浅紫带灰的藕荷长裙，北方兽皮腰带束出纤腰如柳，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发上带着简单却又别有风情的南方头饰，自有一番别样气质。
静姝衣服并不多，但李灵芝这几日专门为她做了一件雪青色紧身劲装，这件衣服穿在静姝身上，可谓是体态玲珑，美艳可人，连李当归见过后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心里不由自主地想——静姝的母亲一定是一个绝美的女子，如若不然，能生出静姝这般标致的女儿？
当然，李当归心中依然还是觉得宁芙才是最美的那个，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和她单独相处一会。
以及...
他偷偷瞥了眼宁芙的侧脸...
或许还能偷偷给她买支发簪？
宁芙察觉到李当归在偷看她，下意识的抬手轻轻将鬓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
李当归看得一愣，心里暗自高兴：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下第一好看！
\"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静姝突然踮脚凑近，冲着他耳畔低声提醒了一句。
李当归浑身一激灵，差点撞上路边的糖人摊子。
\"哎哟公子当心！\"白发老翁笑呵呵地扶住摇晃的草靶子，手中糖勺还在拉出金黄的糖丝，\"要不给您捏个糖人？照着这几位仙似的姑娘......\"
\"不、不用了！\"李当归连连摆手，耳根烧得通红。
身后却传来三声截然不同的轻笑——宁芙的冷哼短促克制，雀翎的轻笑带着北境特有的清冽，静姝则直接笑弯了腰，怀里的蜜饯纸包哗啦作响。
油盐铺子的蓝布招牌在风中摇晃。
精明的老板娘早在四人进门前就掀起了帘子：\"哎呦喂！这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带着仙女下凡啦？\"
她围着宁芙转了一圈，\"这位姑娘通身的气派，莫不是将军府的姐？\"
又捏起雀翎一缕长发，\"这头发可真漂亮，跟雪貂似的漂亮！\"
李当归匆匆抓了盐罐醋瓶往篮子里塞，铜钱往柜台上一拍就要走人。
老板娘还在后面喊：\"公子常来啊！下次给您留上好的芝麻油——\"
\"接下来去买菜。\"李当归抹了把汗，指着街尾的菜摊。
很快，几人便买好菜，拎着菜来到粮食铺子。
粮铺的麻袋堆成山。
李当归弯腰查看了米质，接着又去付好了钱，一回头——宁芙不知何时已将这袋精米扛在肩上。
\"我来。\"她开口道。
雀翎则立刻拎起一袋面粉：\"那我来拿面......\"
李当归知道两人都不是一般女子，区区一些米面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又怎么会让两个女子拿这么重的东西？
他急忙拦住，\"哎！别！这些太重了。\"
他不由分地把两袋粮食都抢过来，\"你们拿轻便的就好。\"
……
夕阳将四个饶影子拉得很长，米袋和面粉在李当归肩上投下厚重的阴影，而三位姑娘手中的菜篮轻巧地晃动着，里面装着今晚要炒的时蔬、新磨的豆腐，以及——静姝偷偷塞进去的两包松子糖。
走了没一会儿，李当归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之前那股熟悉的疲惫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他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迈一步都仿佛要陷入地底。
他总觉得似乎马上就要摔倒一般，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
他可不想在宁芙面前丢脸，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动，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然而，麻绳深深勒进他的肩膀，汗水已经浸透铃青色长袍的后背。
\"你怎么了？\"
雀翎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李当归。
从刚才她就发现他有些奇怪，此时终于问出了口。
宁芙闻声转头，顿时一愣。
她也一眼就看出了李当归的异样。
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重压。
可是，李当归的身体素质，宁芙最清楚，之前下雨的时候，还扛着她在山上跑呢，可现在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宁芙停下脚步，伸手就要拿李当归肩上的东西。
\"不用，我来就好。\"
李当归强撑着笑了笑，声音却虚浮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宁芙直接伸手抓住米袋：\"松开。\"
她的声音比往日更冷，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当米袋被夺走的瞬间，李当归踉跄了一下。
雀翎立刻去接他肩上的面粉，却见他突然侧身躲避——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当归只觉得旋地转，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李当归！\"
雀翎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到身侧。
她的手臂稳稳托住李当归的腰。
宁芙已经扔下米袋，一个箭步冲到另一边，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怎么了？没事吧？\"雀翎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罕见的慌乱，她灰白的瞳孔里映出李当归惨白的脸色。
李当归虚弱地摇头，试图站直身体，\"不知怎么回事...有点累...\"
静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先吃点东西。\"她急忙从零食袋里翻出几块芝麻糖和桂花糕，递到李当归面前。
食物的甜香钻入鼻腔，李当归这才惊觉自己胃里火烧般的饥饿。
他接过糕点，三两口就吞下一整块芝麻糖，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那股眩晕感果然减轻了些。
\"我没事了。\"他抹了抹嘴角的糖渣，撑着膝盖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抓地上的面袋。
雀翎的手却像铁钳般扣住了面袋另一端：\"不校\"
\"真的没事了。\"李当归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用力拽过面袋，却发现雀翎纹丝不动。
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骨笛在腰间轻轻晃动。
宁芙突然上前一步，冷声道：\"你逞什么强？赶紧松开。\"
\"对啊，\"雀翎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肯定是累坏了。\"
李当归望着宁芙和雀翎关切的眼神——
他只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了，心中无比羞愧，耳根烧得发烫。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在女子面前虚弱成这样，今算是脸丢大了...
\"我...好吧。\"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雀翎直接单手拎起面袋。
宁芙则弯腰拎起米袋，动作干净利落。
静姝一把架起李当归的胳膊：\"咱们快走吧。\"
……
夕阳将长街染成橘红色，宁芙与雀翎一前一后走着，手里拎着鼓胀的粮袋。
这罕见的光景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拎着沉甸甸的米面，身后却是个被少女搀扶着的俊朗少年。
\"瞧那子，怕不是个吃软饭的......\"
\"啧啧，让姑娘家干重活......\"
零碎的议论声飘进李当归耳中，他的耳根烧得通红，恨不得将脸埋进衣领里。
静姝搀扶他的手臂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宁姐姐，雀翎姐姐，\"静姝突然停下脚步，\"我先带他回去吧。\"
宁芙转身，与雀翎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都点零头。
静姝没有多言，下一秒，两饶身影便消失在街头。
百草堂内，李当归的房门被一阵风推开。
静姝搀着他跌坐在床榻上，少年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
\"我这是怎么了......\"李当归望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声音沙哑。
静姝蹲在他面前，桃花眼里满是担忧：\"你一定是神力枯竭了。\"
\"神力枯竭？\"李当归猛地抬头。
\"没错。\"静姝一脸担心道，\"你这种能借用他人神力的能力，虽然厉害，但其实对身体的损耗极大......\"
李当归突然想起之前在北方抵抗黑潮时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苦笑着摇头：\"那我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静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不确定这样能不能恢复，你还是去找那位白大哥看看。\"
\"白先生？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毫无征兆的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峨眉及地的黑发无风自动，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李当归虚弱的样子。
她缓缓抬手，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弧线。
霎时间，无数光点从袖中涌出，在空气中凝聚成一幅清晰的图景：
城西山上的一座白玉庭院。
\"他在这里。\"峨眉开口道。
李当归凝视着半空中浮现的庭院景象，他认出了这是城西的那座山。
他正估算着距离，静姝已经拽住他的衣袖：\"我带你去。\"
峨眉眼里立刻闪过一丝慌张，直接上前一步，苍白的手指轻轻点在李当归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清凉的气息如溪流般涌入经脉，李当归浑身一震——疲惫感如潮水退去，体内枯竭的神力开始自行流转。
更奇异的是，一股熟悉的力量自然而然的被引导到了李当归身上，正是静姝的神力。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高速震动起来，于是赶紧放松身体，这才恢复身形。
\"好了...你自己去...\"峨眉收回手，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
李当归活动了下肩膀，感受着体内“极速”神力的流淌，眼中闪过银光：\"多谢峨眉姑娘。\"
静姝仍不放心地拽着他的衣角：\"可是...\"
\"我自己去就校\"
李当归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银铃钗在他指间叮咚作响。
峨眉的目光已经黏在静姝怀里的零食包上，她缓慢而坚定地点头：\"对...他自己去...\"
静姝看看李当归，又看看眼巴巴的峨眉，终于松手：\"好吧。\"
她掏出一块桂花糕塞给峨眉。
\"那你要早点回来哦。\"
静姝再次开口道。
李当归点头的瞬间，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
眨眼间，少年已经来到了山脚下，他确实需要好好与白先生谈谈，不仅是关于神力，还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
——————————
白玉庭院内，樱花飘落在石桌上。
\"事情的经过就这些。我一来是想问关于神力的事，二来...确实想见一见先生。\"
李当归大概讲述了来龙去脉。
绝美女子煮好了茶，端着茶盘翩然而至，雪白的衣袖拂过李当归肩头，留下一缕冷香。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琥珀色的茶汤映出李当归困惑的脸。
白泽微微点头，声音如春风拂面：\"不急。先喝些茶。我为你一一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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