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这回弄明白了,怪不得侯震会在这个时候有以举人身份出誓念头,原来根子在这呢。
八大家中的很多都是因昔年开中法时崛起的商家,经过多年耕耘,都是各行各业翘楚。
侯家除了祖传的盐引土地等等,最重要的就是丝绸,可以山西有五分之二的丝绸在侯家手郑
可丝绸这东西,毕竟不是粮食。
适逢这次太原大乱,想来是侯家存粮见底了,这才将主意打到了赈灾粮上面。
“恐怕侯家是想暂时挪用,等市面上平静下来,自然可通过交易获得粮食。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我居然这时候突然来到太原,侯震连准备都没来得及,时也命也啊”
陈牧正愁从何处找寻证据,给六家定罪,如今现成的把柄到手了。
正好可趁此机会,拿侯家做法。
“张虎,你可知侯家所在?”
张虎猛然抬头,激动道:“禀大帅,卑职知晓”
既然大帅没追究,那就明自己这条命保住了!
果然,陈牧根本没问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是伸手唤来余合
“余合,你领张虎带五百人去一趟侯家,将被盗走的军粮取回,侯家一应人犯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押往静乐受审”
“在此时节敢打赈灾粮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遵命”
“等等”
余合刚准备动身,陈牧又叫住了他:“只带侯家家主即可,其他人就算了”
“是”
余合点了五百人,领命而去。
做事需要变通,有时需快刀斩乱麻,有时又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陈牧这官当的,越来越有味道了。
陈牧喊过周文星,嘱托道:“周兄,如今这县丞已被正法,朝廷任命的知府县令还未到,赈灾之事需要人临时主持,本抚委你暂时主掌,务必不可使百姓冻饿而死”
“太原重建需要先行清理废墟,你可施以工代赈之法,组织百姓清理废墟,给后续重建铺路,也可避免流民动荡。”
“只要安抚住百姓,你这一功本巡必上表为你评功,如此一来,将来你金榜题名后,无论是留京还是外委,都非他人能比。”
陈牧这饼画的越来越圆,听的周文星血脉贲张,情难自禁:“抚台放心,周某绝不负所停”
陈牧点点头,翻身上马率领其余标营进入了太原城。
在城外之时,他已经知道了城中惨状,可直到跨出城门,看见那黑色的世界,才真正感受到何为地狱!
城中房屋已尽数焚毁,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烧焦的死尸依旧随处可见。
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哪还有昔日的盛景。
城中有不少百姓在废墟中不停穿梭,试图重整家园,人人皆面色凄惶,看向陈牧一行的目光呆滞,几乎全无生机。
寻着模糊的记忆,陈牧来到巡抚衙门前,望着那一片残骸,心中之复杂,实在难以用语言描述。
陈牧长叹一声翻身下马,整理了下身上甲胄,躬身大礼参拜。
“郑巡抚,晚辈来迟了”
标营将士见此也纷纷下马行礼,算是共同缅怀了那位殉国的前任巡抚。
就在此时,巡抚衙门废墟之中踉跄着闪出一道麻衣人影,见此情形愣了一下,远远的回了一礼。
“嗯?”
陈牧眉头一皱,立刻有士卒快步上前,将人带了过来。
此人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麻衣,银簪别顶,体型瘦削,虽面色冻得微红,依旧身躯笔挺,步履匆匆却丝毫不乱,一看就非常人。
“本抚陈牧,你是何人?为何在巡抚衙门逗留?”
哪怕已成废墟,衙门依旧是衙门,并不是普通百姓能来的地方。
此人能来此处而官兵未阻,想来必有缘由。
果然这人来到陈牧近前,躬身一礼,有些哽咽道:“学生郑奇,浙江金华人,来此为家父收尸”
陈牧倒吸一口凉气,讶然道:“你是郑巡抚之子?”
“正是”
“真孝子也”
陈牧感慨不已,浙江金华距此何止千里,这青年恐怕是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否则根本不可能此刻便到了山西。
那时节奔山西而来,几乎与送死无异。
没有人不喜欢忠臣孝子,陈牧也不例外。
“郑公子,令尊遗体并不在此,据当时被彻辰汗下令安葬在了别处,只是如今还不知具体地点。”
郑奇脸色一变,心头却也莫名一松,毕竟能入土为安,总好过横尸于,此无人收敛。
“多谢陈抚台,学生知道了”
陈牧点点头,开口道:“嗯,郑公子,簇还未曾重建,你还是随本抚走吧,有令尊消息,也好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
郑奇犹豫一瞬,很快便拱手道:“学生领命,多谢抚台”
.........
陈牧在太原看了一圈,很快便率队返回了静乐,在县衙碰见接出来的两位布政使。
“两位,数日过去,鲁家之事可有进展?”
韩晃和于光面面相觑,都是一阵无语。
这位巡抚大人出去一趟,来回不过四日罢了,就这么几能有什么进展?
不过这二位都是老官了,自然不会直接没有,否则年轻巡抚非找麻烦不可。
“抚台,命令已经传达各府各县,在押人犯都在路上,相信过几日便会来到”
陈牧点点头,轻轻揭过此事,来到大堂座好,命人敲起了“聚将鼓”。
所谓的聚将鼓,其实就是原本县衙门前的鸣冤鼓。
陈牧自从掌军之后,对击鼓聚将这事莫名的痴迷,因此特意将之赋予的新的功能。
只要听见鼓声,如今静乐城中的各个官都要来大堂集合。
聚将鼓,此刻聚的是官。
很快,草台班子各位官员,大大呼啦啦不下二三十号,县衙大堂一时竟然有些拥挤。
陈牧换好官服看着堂下的一群青绿,在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绯红,心里莫名的有些舒爽,随之又有些感伤。
“记得去年第一次穿官袍时,青儿还在,也不知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也不来封信……”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青儿姑娘就快回来了,而且是以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身份。
堂下官员中,多了两位陌生的面孔,陈牧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两位按察使到了。
分别是新任山西按察使郑维藩和大同按察使沈观澜。
陈牧忙起身拱手:“两位前辈远来辛苦,未及远迎,陈某之过也”
二人不敢托大,连忙回礼,各叙身凭后,陈牧惊讶的发现,这郑维藩居然还是他老乡。
郑维藩,字屏翰,洪德十三年进士。年四十二,山东济南府历城县人。
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陈牧立刻闪身而出,深鞠一躬:“前辈在上,受晚辈一拜”
郑维藩惊的后退一步,反应过来连忙双手相搀:“抚台快起,折煞下官了”
四手相交,紧紧相握,有些事已不需明言。
“前辈,今日公事过后,还请移步后宅,晚辈手上有一坛二十年的秋露白,正可一叙乡情”
“多谢抚台,下官宦游多年,有十年未曾饮过家乡酒了”
一通寒暄过后,陈牧收拾好心情再次回望堂下众官道:“今日击鼓招诸位前来,只有一件事”
陈牧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那张年轻的过分的面孔上,悄然浮现一抹肃杀之气。
“本抚这次去了趟太原,以王命旗牌斩了阳曲县新任县丞侯震,诸君可知为何?”
“就是因为此贼居然私盗赈灾粮,施清水与百姓,致使太原幸存百姓怨声载道,几近激起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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