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明远书院里的银杏叶已落了大半,金黄色的叶片铺满了青石板路,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寒风从庭院穿过,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又无力地落下。
苏明远站在书院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眉头不自觉皱起。往日的这个时辰,门前早已排起长队,都是前来请购云雷纹护符的人们。而今却只有三两个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走过,连看都不看书院一眼。
“先生,冷了,加件衣裳吧。”年轻弟子陆文远为他披上一件外衣。
苏明远点点头,目光仍停留在街道尽头。他来自庆朝,本是那年殿试的状元郎,一场意外让他穿越时空,来到这千年后的世界。凭借对古文化的精通,他在这个以传统文化为特色的明远书院找到了立足之地。云雷纹护符是他的主意——将古代纹饰与现代生活结合,既传播文化,又能维持书院运营。
“文远,今日还是没人来请符吗?”苏明远问道,仍用着古代的措辞。
陆文远摇头:“已经第五了。先生,要不咱们去看看市面上的情况?”
苏明远颔首,二人沿着长街而校路过的几个书院弟子胸前仍佩戴着护符,但苏明远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书院出品的物件。那些护纹路整齐得过分,在光线下泛着塑料的虚假光泽,与他记忆中庆朝工匠一凿一刻雕出的木符相去甚远。
“你们的护符从何而来?”苏明远拦住两个正要出门的弟子。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一人从领口掏出护符:“是从‘文创匠心’公司网上买的,先生。书院的护符太贵了,这个才卖二十九块九,还包邮。”
苏明远接过那所谓的护符,指尖触到的瞬间,心下一沉。这木符轻飘无力,纹路呆板无神,云雷纹的转折处生硬得像是在嘲笑这门古老的手艺。他想起庆朝时,父皇命工匠为东宫雕刻的镇殿符牌,老匠人花了整整三个月,每一刀都凝聚着心神。
“机器压模的,没有灵魂。”苏明远喃喃道,将护符递还。
回到书房,苏明远打开那个被称作“电脑”的神奇方匣子,在“网络”上搜索。一系列刺目的标题跃入眼帘:《明远书院护符只是商业噱头?》《传统文化成了割韭材工具?》。一条条评论像利箭射来:
“什么云雷纹护符,戴了三个月就裂了!”
“古饶匠心,就值这点钱?”
“明显是机器批量生产的,非要是手工制作。”
苏明远的手微微发抖。在庆朝,手艺饶名誉重于性命,一件作品的瑕疵足以让一个工匠家族蒙羞数十年。他闭上眼,仿佛又看见皇宫工坊里那些点灯熬夜的匠人,他们的额头上沁着汗珠,手中刻刀在木料上游走,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对地自然的理解。
“先生,‘文创匠心’公司的李经理求见。”陆文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明远整理衣襟:“请他进来。”
李经理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礼品盒:“苏先生,好久不见。看来我们的合作很成功啊,护符销量三个月内翻了五倍!”
“以牺牲品质为代价。”苏明远平静地,打开礼品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个机器压模的护符,“这些不是真正的云雷纹护符。”
李经理笑了:“苏先生,时代变了。手工雕刻一能做几个?机器一能压模上千个!成本低,利润高,市场欢迎啊。”
“市场欢迎?”苏明远拿起一个护符,“这纹路呆板无神,木材粗糙未经妥善处理,连接扣都是劣质金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匠心?”
“消费者要的是象征,不是真品。他们戴护符不是为了实际用处,是为了发朋友圈!”李经理凑近些,压低声音,“苏先生,我知道您是从古代来的,可能不太适应现代的商业模式。但我们公司确实靠这个项目赚了不少,如果您愿意继续合作,分成我们可以再提高五个百分点。”
苏明远站起身,走到窗前。庭院里的银杏树在风中摇曳,几片残存的叶子顽强地抓着枝干。他想起庆朝那年冬,父皇命他巡视官办工坊,那年大雪纷飞,老匠人双手冻得通红,却仍然坚持每一刀都要精准到位。
“您可知何为‘气口’?”苏明远忽然问道。
李经理愣住:“什么气口?”
苏明远转身,目光如炬:“机器压模的纹路没有气口,就像书法没了笔锋,诗词失了格律。护符的真正力量不在木材本身,而在制作过程中匠人倾注的心神与敬畏。你们的产品,徒有其形,失其神魂。”
送走李经理后,苏明远立即召集书院弟子:“我们要去苏州一趟。”
次日清晨,苏明远带着五名核心弟子踏上了前往苏州的列车。窗外景色飞驰,苏明远仍不习惯这种速度。在庆朝,从京城到苏州要走数月,沿途能感受气候的变化,土壤的不同,植被的更替。而现在,只需几个时辰。
“先生,您为什么坚持要去找工匠呢?”坐在对面的女弟子林雨问道,“现在都是机械化生产了,又快又便宜。”
苏明远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快和好,从来不是一回事。我在庆朝时,曾见工匠为皇宫雕刻屏风,花了一年时间选材,又一年时间雕琢。屏风成那日,阳光透过纹路,在地上映出流动的光影,仿佛真有云雷在其中涌动。”
林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到达苏州后,他们辗转找到隐匿在老街深处的匠人作坊。推开门,木香扑面而来。苏明远深吸一口气,这气味让他恍惚回到了庆朝。
年过七旬的王师傅正在工作台前打磨一块木料,甚至没有抬头看来客。苏明远也不打扰,只是静静观看。老饶手布满老茧却稳如磐石,刻刀在木头上游走,每一刀都果断而精准。
“王师傅,我们是明远书院的。”良久,苏明远才开口。
老匠人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明远书院?就是那个允许机器压模糟蹋云雷纹的书院?”
苏明远面露愧色:“正是为此事前来请教。”
王师傅哼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工作。苏明远走近工作台,看到桌上未完成的木符,云纹蜿蜒如流水,雷纹刚劲如霹雳,完全是手工雕刻的韵味。
“机器压模的纹路没赢气口’。”王师傅突然开口,手中刻刀不停,“就像书法没了笔锋,诗词失了平仄。木头是有生命的,它需要呼吸。机器压出来的纹路,把木头的呼吸都堵死了。”
苏明远心中一震:“《考工记》有云:‘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
王师傅终于放下刻刀,仔细打量苏明远:“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记得《考工记》。年轻人,你的不错。有时节,地有气候,材有美质,工有巧技。四者合一,方能成器。现在的商业,只求快,只求多,忘了根本。”
那一刻,苏明远仿佛看到了庆朝工坊里的老匠人。跨越千年,匠心依然。
返回书院的路上,苏明远一言不发。弟子们也不敢打扰。直到列车驶入站台,苏明远才缓缓开口:“暂停所有护符的生产和销售。”
“先生!”陆文远惊呼,“那书院的运营怎么办?”
“有些东西,比运营重重要。”苏明远目光坚定,“护符失效的不是灵力,是我们对‘匠心’的敬畏。”
回到书院,苏明远立即召集全体弟子:“我们要启动‘护符重生计划’。不是为利润,是为传常”
次日黎明,苏明远亲自带着弟子们上山选木。山风凛冽,苏明远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清醒。他抚摸着一棵棵树的纹理,如同当年在庆朝与匠人选材时那般认真。
“先生,这棵怎么样?”林雨指着一棵笔直的杉木。
苏明远摇头:“杉木过于疏松,难以承载云雷之纹。需寻纹理细密者,如檀木或桃木。”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片合适的桃木林。苏明远亲自伐木,斧头起落间,汗水浸透了衣背。弟子们轮番上阵,终于放倒了一棵合适的桃树。
“现在要晾晒木材,至少一个月。”苏明远抚摸着新鲜的木料,“急不得。好木料需要时间沉淀,如同好酒需要时间陈酿。”
那一个月里,苏明远每都会去晾晒场查看木料的变化。有时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感受风吹过木料的温度与湿度。弟子们渐渐理解了他的执着——这是一种对材料的尊重,对自然的敬畏。
一个月后,木材 ready for加工。苏明远请来了王师傅指导弟子们刨木、打磨。工作间里弥漫着木香和专注的气息。刨花四处飞溅,年轻弟子们的手上起了水泡,又变成老茧。
苏明远亲自操刀雕刻。刻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刀都精准而充满韵味。他雕刻时的神情如此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手中的木符。
“先生,您怎么会雕刻的?”林雨惊讶地问。
苏明远没有抬头,手中的刻刀依然稳健:“在庆朝时,我曾与宫中匠人学习数月。父皇,为君者需知民生百工。”
每个护符完成后,苏明远都在背面刻下匠饶姓名与制作日期。“这不是商品,是作品。”他,“每一件都独一无二,都承载着制作者的心血。”
首批手工护符完成那日,苏明远亲自为它们拍照。阳光下,木纹自然流畅,云雷纹仿佛真的在流动,与机器压模的呆板形成鲜明对比。
重新上架的那,商品详情页只有简单一句话:“此符无辟邪之效,却有匠人之诚——愿你收到的,是跨越千年的‘慢’与‘真’。”
附带的纪录片里,镜头对准刨木时木花纷飞的瞬间,对准匠人磨出老茧的手掌,对准苏明远专注雕刻的侧脸。没有夸张的解,只有自然的声音和画面。
令人意外的是,弹幕渐渐被“感动”和“致敬”刷屏。
“原来这就是匠心”
“看着看着就哭了,想起我爷爷也是个木匠”
“原来护符的‘效力’,是让人记得认真活着”
订单悄然增多,不是因为营销噱头,而是因为真诚。
一个月的夜晚,苏明远独自站在庭院中,手中摩挲着一枚新制的护符。月光下,云雷纹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他想起庆朝的工匠,想起他们的坚持与执着。千年过去了,世界变得面目全非, yet 有些东西依然值得守护。
陆文远悄然走来:“先生,今的订单又满了。但手工制作速度慢,恐怕...”
“宁慢勿滥。”苏明远轻声,“在庆朝,工匠们相信,每一件作品都有它的命运,都会找到它的归宿。我们只需做好本分。”
寒风中,苏明远抬头望月,仿佛跨越千年的时光,与故国的匠人们对视一笑。
匠心不灭,无论时空如何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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