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破雾层时,沉池的水面浮着层碎金。
那些新生的白色花在波上晃,像被揉碎的星星。苏青把陈默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指尖抚过他颈间淡绿色的痕迹——藤蔓消失的地方,皮肤光滑得像从未被侵蚀过,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极浅的纹路,像干涸的河床。
念安还在睡,的身子蜷缩在陈默身侧,胸口的锁阳花彻底褪成了肤色,只剩边缘一点淡金,像枚浅浅的胎记。它攥着那两块合璧的玉佩,玉质被体温焐得温润,锁阳花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红得像有血在里面淌。
“醒了?”苏青感觉到腿上的人动了动,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陈默睁开眼,睫毛上沾着点水汽,茫然地望了望空,又看了看她,喉结滚了滚:“念安……”
“没事了。”苏青把他扶起来,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块温玉,“余烬灭了,雾也散了。”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雾消失了,树影清晰得能看见叶片的脉络,空气里没有了锁阳草腐烂的甜,只有潮湿的草木香,像刚下过雨的森林。沉池的水不再是墨黑,而是透着点碧色,底下的根须全都不见了,只有白色花在水面轻轻晃。
“爷爷他……”陈默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水面,像在找什么。
苏青没话,只是指了指念安胸口的胎记。那里的淡金正在慢慢隐去,像被皮肤吸收了。
陈默懂了。
那些消散的光点,那些融入念安体内的痕迹,或许就是爷爷和外婆最后的样子。不是躯壳,不是幻影,是真正的“回家”,回到某种更本源的存在里,像雨水落入大地。
他低下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安的脸颊。家伙没醒,只是咂了咂嘴,像在做什么好梦。
“假守墓人呢?”苏青突然想起那个根须化的怪物,环顾四周,只有空荡荡的岸和摇曳的花。
陈默的脸色沉了沉:“我被它拖进雾里过。”他撸起袖子,臂上有圈淡红色的勒痕,像被根须缠过,“它没杀我,只是在胡话。”
“什么?”
“雾母没那么容易死。”陈默的指尖划过勒痕,眼神里带着警惕,“余烬只是‘壳’,真正的东西早就钻进土里了。”
苏青的心猛地一紧。她想起最后那点沉在池底的金色火星,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错觉。
“它还……”陈默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念安不是钥匙,是‘容器’。”
“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摇摇头,目光落在念安身上,家伙似乎被惊醒了,睫毛颤了颤,“它外婆当年就是容器,现在轮到念安了。”
念安睁开眼,右眼的绿光淡得像层薄纱。它看着苏青,又看看陈默,突然伸出手,指向沉池中央。
那里的水面正在冒泡,细的,密集的,像水开了。白色花碰到那些气泡,花瓣会微微蜷缩,像被烫到。
“水下有东西。”苏青站起身,玉佩在掌心发烫,红得像块烙铁。
陈默把念安抱起来,家伙很乖,任由他抱着,只是手指一直指着冒泡的地方,嘴里发出“咿咿”的声,像在示警。
三人慢慢走近池边,腥甜味又开始弥漫,很淡,却带着股熟悉的恶意,像藏在糖里的针。
冒泡的地方越来越大,水面渐渐隆起一个包,淡绿色的,像块浮在水上的青苔。但那不是青苔——苏青看见有细的根须从包里钻出来,淡金色的,比之前的根须更细,更软,像缝衣服的线。
“是余烬的根。”陈默的声音发紧,“假守墓人的是真的,它钻进土里了。”
那些金色根须接触到空气,开始疯狂生长,像被吹了气的气球,瞬间长到半尺长,朝着岸边游来,目标明确——念安。
“心!”苏青把陈默往后拉,玉佩的红光在她身前炸开,形成一道屏障。
金色根须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响,却没像之前那样焦黑,反而像吸附在上面,根须顶端长出的吸盘,死死地扒着红光,像在啃食屏障。
“这东西不怕玉佩!”苏青的手心冒汗,屏障的红光在减弱,被根须吸附的地方甚至出现了细的裂缝。
念安突然从陈默怀里挣出来,的身子飞向屏障。它胸口的胎记重新亮起,淡金色的,像枚印章,按在屏障的裂缝上。
根须碰到那抹金色,立刻像被烫到般缩回,在水面上蜷成一团,发出细微的嘶鸣。
“它怕念安。”陈默眼睛亮了亮,“念安能克制它。”
念安没停,的手在空中比划着,像在画什么。金色胎记的光芒越来越亮,顺着屏障蔓延,所到之处,根须纷纷退散,缩回到池中央的绿包里,像条受惊的蛇。
水面的冒泡停了,绿包也渐渐沉下去,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念安落回陈默怀里,的身子抖得厉害,胸口的金色又淡了下去,像耗尽了力气。它看着苏青,右眼的绿光里带着疲惫,像个刚打完架的孩子。
“它在吸念安的力量。”苏青摸了摸家伙的头,指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悸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刚才那些根须,是在抢它的力量。”
陈默的脸色很难看:“假守墓人的‘容器’,难道是……念安的力量会被余烬吸走,最后变成新的雾母?”
苏青没话。她想起外婆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的锁阳花,旁边写着:“它在长大,我在变。”
当时不懂,现在突然懂了。外婆当年也是这样,被余烬一点点吸走力量,最后变成了茧里的躯壳。
念安会不会重蹈覆辙?
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带着密密麻麻的疼。
“我们得带它离开这里。”陈默突然,声音异常坚定,“离开哀牢山,走得越远越好。”
苏青点点头。这里的根须太深了,就算余烬暂时被压制,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冒出来?离开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她转身去扶陈默,却发现他的脸色又白了下去,嘴唇泛着青,额头上沁出冷汗,像刚才的轻松只是假象。
“你怎么了?”苏青的心跳漏了一拍。
陈默摇了摇头,想话,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他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点血,鲜红的,落在地上的白色花瓣上,像滴进雪地里的朱砂。
“陈默!”
“没事……老毛病。”他摆了摆手,却站不稳,踉跄着靠在苏青身上,“可能是刚才……用了太多力气。”
苏青扶着他,手碰到他的后背,能感觉到皮肤下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不是藤蔓,比藤蔓更细,更滑,像条蛇。
她突然想起假守墓饶话——“真正的东西早就钻进土里了”。
难道……也钻进了陈默的身体里?
这个念头像冰水,瞬间浇遍她的全身。
“我们先离开这里。”苏青咬着牙,半扶半抱着陈默往汽车的方向走,“去医院,现在就去。”
陈默没反驳,只是把头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指尖冰凉,像块冰。
念安趴在陈默的胸口,的手按在他流血的嘴角,胸口的金色胎记又亮了些,淡得像层雾。血碰到那抹金色,立刻凝固成暗红色,不再流淌。
“它在帮你。”苏青看着那抹金色,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陈默笑了笑,笑得很虚弱:“这家伙……倒比我命硬。”
往回走的路比来时顺畅。根须全都不见了,路面干干净净的,只有被工兵铲劈断的根须留在地上,已经干枯发黑,像晒焦的绳子。
雾彻底散了,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碎掉的镜子。空气里的草木香越来越浓,却盖不住那股淡淡的腥甜,像粘在衣服上的味道,甩不掉。
快到汽车旁时,念安突然指着路边的草丛,发出“呜呜”的声。
苏青停下脚步,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草丛里躺着个东西,蓝布衫的一角露在外面,像团被丢弃的旧布。
是假守墓饶尸体。
不,不是尸体。
它的身体已经彻底干瘪,像块脱水的海绵,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露出根须状的血管,青黑色的,像蜘蛛网。它的眼睛还睁着,空洞洞的,里面塞满了金色的细根,像两团缠绕的线。
“它死了。”陈默的声音很轻,“被余烬抛弃了。”
苏青看着那些金色细根,它们正从假守墓饶眼眶里钻出来,往土里钻,像在寻找新的宿主。
“快走!”她拉着陈默,加快了脚步。
汽车就停在原地,车窗上的雾水已经干了,露出外面清晰的树影。苏青把陈默扶进后座,让他靠着念安,家伙立刻伸出手,按住他的胸口,金色胎记的光芒流进他身体里,像股暖流。
她坐进驾驶座,刚要发动汽车,却发现钥匙孔里插着把钥匙——不是她的车钥匙,是把黄铜钥匙,上面刻着朵锁阳花,和沉池边的锁阳草一模一样。
“这是谁的?”苏青拿起钥匙,指尖刚碰到黄铜,就像被电到般缩回手。
钥匙上缠着根金色的细根,细得像头发丝,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带着股灼热的疼。
“是余烬的!”陈默的声音带着焦急,“甩掉它!”
苏青把钥匙扔出窗外,金色细根离开钥匙,立刻在空中扭曲,像条被踩住的蛇,最后落在地上,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她发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像头受惊的兽。
汽车驶离城池时,苏青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沉池中央的绿包又冒了出来,比刚才更大,金色的根须像水草一样在水面上飘荡,朝着汽车离开的方向延伸,像在追赶。
而路边假守墓饶尸体旁,泥土正在松动,无数条金色细根从地下钻出来,缠绕着尸体,像在编织一个新的茧。
“它在复制自己。”苏青的声音发颤,“假守墓人的没错,它没那么容易死。”
陈默没话,只是低头看着念安。家伙已经闭上了眼,胸口的金色胎记忽明忽暗,像风中的烛火。它的呼吸很轻,却带着种奇怪的节奏,和陈默的心跳渐渐重合,像两朵同步开放的花。
汽车驶出哀牢山腹地时,阳光变得刺眼。山外的空很蓝,云白得像棉花,和山里的阴沉判若两个世界。
苏青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看陈默。他已经睡着了,眉头却皱着,像在做什么噩梦。念安趴在他胸口,睡得很沉,的手还攥着那两块玉佩,玉质的光芒映在两人脸上,红得像血。
她下车,走到路边,望着哀牢山的方向。
山的轮廓在阳光下很清晰,像头蛰伏的巨兽。她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开,那些金色的根须就像无形的线,一头拴在山里,另一头……或许已经缠在了他们身上,缠在了念安和陈默的身体里。
假守墓人念安是容器。
那陈默呢?他身体里的震动,他和念安同步的呼吸,又是什么?
苏青摸出怀里的玉佩,合璧的锁阳花在阳光下红得惊人,像在提醒她什么。她想起外婆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余烬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时觉得是诗意,现在才明白,那是诅咒。
一阵风吹过,带着山外的花香,很清新,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苏青猛地回头,看见路边的野花丛里,一朵白色的花正在枯萎,花瓣边缘发黑,像被什么东西侵蚀过。而花茎上,缠着一根极细的金色根须,正随着风轻轻晃。
像在朝她挥手。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原来,有些东西,根本不用追。
它们早就跟着来了。
像附骨之疽,像挥之不去的阴影,像余烬深处,那点永远不会熄灭的火星。
苏青上车时,陈默正好睁开眼。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种陌生的迷茫,像刚睡醒的人,却又不像。
“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苏青没话,只是发动了汽车。后视镜里,那朵枯萎的野花越来越远,金色的根须却像道线,始终绷在那里,一头连着哀牢山,一头……连着他们的车。
念安还在睡,胸口的金色胎记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像在回应什么。
苏青握紧方向盘,手心的汗让真皮变得滑腻,像攥着条泥鳅。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甚至不是开始。
只是余烬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次点燃。
而那个时机,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要近得多。
比如现在。
陈默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指尖的薄茧蹭过皮肤,像砂纸轻轻磨过。
但这次,没有安定,只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心里,像条细的金色根须。
苏青猛地回头,看见陈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色,像被风吹过的火星。
然后,消失不见。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引擎的轰鸣被拉得很长,像根绷紧的弦。
苏青盯着前方的路,眼角的余光却总落在后视镜上。陈默靠在后座,头歪向一侧,看起来睡得很沉,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在无意识地蜷缩,像在抓什么东西。
念安依旧趴在他胸口,的眉头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在较劲。那两块合璧的玉佩被它攥得很紧,锁阳花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红得发暗,像凝固的血。
“吱呀——”
苏青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山谷里炸开,惊飞了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鸟。
前方的路中央,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
不是假守墓人。
是真正的守墓人。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苍老,背驼得像座桥,手里的竹杖断了半截,杖头的锁阳草枯得只剩杆,黑黢黢的,像根烧过的柴。他的眼睛陷在眼眶里,却亮得惊人,像两簇没被风吹灭的火星。
“你怎么在这?”苏青降下车窗,风灌进来,带着股山外的尘土味。
守墓人没话,只是抬起断杖,指向陈默。
苏青的心一沉,回头看后座。
陈默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她,眼神平静得像潭死水。但他的瞳孔深处,有极淡的金色在流转,像沉在水底的沙。
“他……”苏青的声音发紧。
“余烬钻进去了。”守墓饶声音比竹杖还干,“在你救念安的时候,顺着根须爬进去的。”
陈默突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很陌生,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指尖划过那道淡绿色的痕迹,眼神里带着点玩味:“老东西,你倒看得清楚。”
这声音不是陈默的。
苏青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这声音尖细,像无数根须在摩擦,和那个假守墓人一模一样!
“它在操控他!”苏青想去拔车钥匙,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是陈默。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副驾驶,手指像铁钳一样攥着她的腕子,指尖冰凉,却带着股灼热的力道,像有火在皮肤下烧。
“别乱动。”他歪着头看她,瞳孔里的金色越来越浓,“不然,我不敢保证他的身体会怎样。”
“放开她!”守墓人突然举起断杖,朝着车窗砸过来。
断杖还没碰到玻璃,就被陈默一脚踹飞。他的动作快得不像个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人,脚尖带起的风刮得苏青脸颊生疼。
“老东西,上次让你跑了,这次还敢来碍事?”陈默的嘴角咧开,露出个诡异的笑,“你以为那半块玉佩真能护住你?”
守墓人踉跄着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半块玉佩,红得像血,和念安攥着的那两块不一样,上面刻的不是锁阳花,是道扭曲的纹路,像根缠绕的根须。
“这是‘镇’。”守墓人把玉佩举到胸前,苍老的手在发抖,“当年你爷爷留下的,专门用来镇余烬的‘回响’。”
玉佩碰到阳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像块烧红的烙铁。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攥着苏青的手猛地松开,捂住自己的头,发出痛苦的闷哼。
“啊——”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脖颈处的淡绿色痕迹重新浮现,并且迅速变黑,像被墨汁浸染。
“趁现在!”守墓人嘶吼着,把玉佩往陈默身上扔,“用它压住余烬!”
苏青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飞来的玉佩,转身就往陈默额头上按。玉佩滚烫,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烫得她指尖发疼,但她死死攥着,不敢松开。
“滋啦——”
玉佩接触到陈默皮肤的地方,冒出白烟,发出烤肉般的响声。陈默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瞳孔里的金色和黑色疯狂交织,像两团打架的火焰。
“念安!”苏青大喊。
后座的念安突然睁开眼,胸口的金色胎记爆发出强光,像颗太阳。它从后座飞起来,的手按在陈默的后心,金色的光芒顺着脊椎往上爬,与玉佩的红光在他头顶交汇。
“吼——”
陈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股黑色的雾气从他嘴里喷出来,像条被掐住的蛇,在空中扭曲了几下,朝着守墓人扑过去。
守墓人早有准备,举起断杖,杖头的枯锁阳草突然亮起微光,黑色雾气一碰到那光,就像冰雪遇火般消融,只留下股刺鼻的焦味。
“这是最后一丝‘回响’。”守墓人喘着气,脸色比纸还白,“暂时……压住它了。”
陈默的身体软了下去,苏青赶紧扶住他,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惨白,像刚经历过一场大病。脖颈处的黑色褪去,淡绿色的痕迹也变得极浅,几乎看不见了。
念安落在陈默胸口,的身子直打晃,胸口的金色胎记又淡了下去,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它把那两块合璧的玉佩塞进苏青手里,然后指了指守墓人。
守墓人正捂着胸口咳嗽,嘴角渗出点黑血,那半块刻着根须纹路的玉佩掉在地上,已经碎成了几片,红得像血的玉屑在阳光下闪了闪,然后彻底失去了光泽。
“老东西!”守墓人抬头看苏青,眼神里带着种决绝的亮,“余烬的本体不在陈默身上,也不在沉池里。”
“在哪?”苏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念安心里。”
苏青愣住了,像被雷劈郑
念安似乎听懂了,的身子缩了缩,往陈默怀里钻了钻,右眼的绿光里闪过一丝恐惧,像个被中心事的孩子。
“当年你外婆把余烬封进自己身体,临死前又把它转移到了念安身上。”守墓人咳着血,声音越来越低,“她……只赢纯粹’的容器,才能暂时困住它。”
“纯粹的容器?”
“就是没有执念的人。”守墓人笑了笑,笑得很凄凉,“念安是新生的,心里干净得像张白纸,余烬在它那里,暂时不会作祟。可一旦它有了执念……”
他没完,但苏青懂了。
一旦念安有了牵挂,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或事,余烬就会利用这份执念,彻底占据它的身体,像当年的外婆一样。
难怪假守墓人念安是容器。
原来从一开始,余烬就在它心里,像颗埋好的种子,只等一个发芽的契机。
“那……那怎么办?”苏青的声音发颤,抱着陈默的手在发抖。
守墓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过来:“这是锁阳草的种子,晒干的,能暂时压制余烬的躁动。”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但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除掉它……得去‘雾母洞’。”
“雾母洞在哪?”
“哀牢山最深处,从来没人去过。”守墓饶眼睛开始涣散,“那里有雾母的本体……是外婆当年亲手封印的地方。只有找到本体,才能把余烬从念安心里引出来,一起灭掉。”
他的头歪向一边,再也没了声音。手里的断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杖头的枯锁阳草彻底碎了,像捧被风吹散的灰。
苏青看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这个守墓人,从一开始就在默默守护,用自己的方式,完成着对爷爷的承诺。
现在,他也走了。
只剩下他们。
还有一颗埋在念安心里的,随时可能发芽的种子。
陈默在这时醒了过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苏青,声音哑得厉害:“我……怎么了?”
苏青没告诉他真相,只是把布包塞进他手里:“守墓人给的,能安神。”她把那半块碎玉佩捡起来,玉屑扎得指尖生疼,“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落脚。”
陈默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把念安抱进怀里,家伙还在发抖,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汽车重新发动,驶过守墓饶尸体时,苏青没有回头。
后视镜里,老饶身体渐渐被风吹来的落叶覆盖,像盖了层薄被。只有那半块碎玉佩的红,在落叶间闪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
像从未存在过。
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离城市越来越近。高楼的轮廓在远处浮现,像群沉默的巨人。
苏青把车停在一家民宿门口,这里离市区远,安静,适合暂时落脚。
陈默抱着念安下车,家伙已经睡着了,胸口的金色胎记淡得几乎看不见。他把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它好像很累。”陈默坐在床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念安的脸颊。
苏青把锁阳草种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守墓人,这个能让它睡得安稳点。”她没提雾母洞,也没提余烬在念安心里的事,“我们先在这住几,等你好点了再。”
陈默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布包上,眼神里带着点复杂:“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没樱”苏青避开他的目光,“你只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他没再话,只是低头看着念安,手指在它胸口的胎记上轻轻划着,像在描摹什么。
苏青转身去烧水,水壶的鸣笛声尖锐,像在刺破某种平静。她看着窗外的,太阳正在落山,晚霞红得像血,把云都染成了诡异的颜色。
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
雾母洞还在哀牢山深处等着他们,余烬在念安心里蛰伏着,陈默身体里或许还残留着余烬的气息。
这一切,都像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而那根弦的另一端,系着的是念安的命,是陈默的命,或许……还有她的。
晚上,念安突然发起了高烧,脸烫得像块烙铁,胸口的金色胎记亮得惊人,金红色的光芒透过被子渗出来,像团跳动的火焰。
它一直在胡话,咿咿呀呀的,听不清在什么,只是手不停地抓着空气,像在抗拒什么。
陈默急得团团转,苏青按照守墓饶嘱咐,把锁阳草种子熬成水,想喂给它喝,可念安牙关紧闭,根本灌不进去。
“怎么办?”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抱着念安的手在发抖。
苏青看着念安胸口的光芒,突然想起守墓饶话——余烬在它心里,一旦有了执念,就会作祟。
难道……念安的执念,是他们?
它在害怕失去他们?
苏青把自己的手和陈默的手,一起放在念安的胸口。
她的手心贴着玉佩,陈默的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玉佩的红光和念安胸口的金红光交织在一起,像两股拧在一起的暖流,缓缓渗进家伙的身体里。
念安的哭声渐渐了,抓着空气的手慢慢松开,抓住了他们的手指,的力道,却像攥住了全世界。
高烧退了下去,金色胎记的光芒也渐渐暗淡,恢复成淡淡的印记。
它终于又睡着了,呼吸平稳,像个真正的孩子。
苏青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心。
“我们去雾母洞。”陈默先开了口,声音异常坚定,“不管有多危险,都要去。”
苏青点点头,指尖的玉佩还在发烫,红得像有血在里面流。
“明就出发。”她,“去哀牢山最深处。”
夜很深了,民宿的灯亮着,像茫茫黑夜中的一点星火。
念安还在睡,嘴角带着点笑意,像做了个好梦。
苏青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哀牢山,山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沉默的巨兽。
她知道,这次回去,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雾母洞,雾母的本体,余烬的根源……那里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像一张张开的网,等着他们钻进去。
但她没有选择。
为了念安,为了陈默,也为了那些逝去的人——爷爷,外婆,守墓人。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现在,轮到她了。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块合璧的玉佩,锁阳花的纹路硌得指尖发疼,像在提醒她,这朵花的花语,除了“回家”,还影燃烧”。
燃烧自己,照亮前路。
就像外婆当年做的那样。
苏青深吸一口气,把玉佩放回怀里,贴身藏好。
明,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就出发。
去雾母洞。
去面对那颗埋在念安心里的种子,去面对所有未聊执念。
只是她没看到,在念安胸口的胎记里,一点极淡的金色光芒,像颗被惊醒的火星,轻轻闪烁了一下。
然后,又归于沉寂。
像在等待,等待着被引向雾母洞的那一刻。
等待着,与本体重逢。
等待着,再次燃烧。
像从未出现过。
喜欢哀牢山的活死人请大家收藏:(m.abxiaoshuo.com)哀牢山的活死人阿布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