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国分公司。
许蔺走向楼下咖啡厅，看了眼附近，这个时候开门营业的店寥寥无几，即便是在商业中心。
慕轻留下的字条只有事出去一趟，并没有告诉许蔺自己搬了出去，她接过来文件夹，“上边这些人，能确定的有多少？”
“百分之七十。”许蔺脸色严肃，神色苦恼。
慕轻自然明白许蔺为什么为难，名单上的人都是分公司的中高层，要是开除百分之七十，那就相当于断掉一个饶双手双脚，公司瞬间瘫痪。
可若不这么做，手脚就会控制大脑，造反叛乱。
她下颌微低，在浮着奶色拉花的咖啡杯里，搅动银质匙，喜怒不形于色。
在得知叶熙容假死之前，慕轻也曾怀疑过，金英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胆子胡作非为，甚至按住公司上升途径，导致近十年高层内部几乎毫无变动。
原来不是金英善胆大包，而是他受叶熙容指使，叶熙容这么安排，就是为了维持在公司中的地位，保证自己能一呼百应。
这是她在十年之前，就已经下好大一盘棋，慕轻作为棋盘中的一环，后发受制于人。
“慕总，这可不是一个王狄的问题了。现在要是想拿回主动权，只有鱼死网破，到底就是尚一千自损八百。”许蔺拿到这些资料，昨晚上就想找慕轻商量对策了，可惜只看到了留言条，他一晚上没睡好觉。
慕轻喝了口咖啡，抬眼看向许蔺。
许蔺拧眉:“你……一点都不着急？”
慕轻看了眼手机，“我要做一件事，你帮我起草文件。”
许蔺不解，微微叹了一口气，“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才是第一要紧的事。什么文件不能先放一放吗？”
慕轻缓缓弯了下眼睛，湿冷眸子里清澈到让人看不出心思来，“照我的做。回公司起草文件，告诉王狄，我要卖公司。”
“什么？！”许蔺慌乱之下撞洒了咖啡杯，不可置信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呆愣在原地。
慕轻不紧不慢看他一眼，把手边餐巾纸递了过去。
许蔺接过来擦了擦手，迟疑的道:“我没听错吧。为了这百分之七十，要把公司卖了？”
这太不像她的行事作风，就算是强行辞退这百分之七十的中高层，公司短期休整，也比卖公司来的更可靠一些。许蔺一时无法接受，脸色出乎意料的难看。
慕轻眼尾微挑，不温不火的侧眸:“你觉得我疯了也好，有疑问也好，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许蔺:“……我是这么想的。”
慕轻淡淡“嗯”了一声。
许蔺:“有没有可能，你还没睡醒。明再谈一次怎么样？”
慕轻拿起手机，起身:“我是这么想的，没有可能。”
许蔺微微颓头，无奈的摇头:“好，我负责通知王狄。”
慕轻目光落在窗外车子上，“有补充条款我会通知你，暂时就按你的工作经验去做。”
她转身离开。
许蔺跟随她刚刚视线看向窗外车子，挨着一边停放了三辆，在这种风声鹤唳的环境下，很少能看到路边连停三辆车。
他开口喊住了慕轻，在她要出门的时候。
“今晚回公寓吗？”许蔺对当下情况有些敏感，“如果公司有情况的话，面对面更好沟通。”
“不了，我搬去外边住。”慕轻推了下面前玻璃门，“邮件沟通，我看到会主动给你打电话。”
许蔺没再问下去，点零头。
慕轻走向路边停放的第一辆车，“不去别的地方，直接开回去。”
司机是个肌肉健硕的中年人，沉默寡言的点零头，开车原路返回。
回到家，客厅里只有鹦鹉在喝水，司祁大概是在书房，慕轻换了鞋把鸟关进阳台笼子里。
她要打电话，免得它听了胡乱喊。
花国大部分地区信号极差，现在能打得出电话的地方，除了写字楼密集区域、政府部门，也只剩下富人区跟司祁住的地方了。
她打开电视机把声音外放，一边拨通了眼前号码。
足足响了五次，对方才迟缓的有了回应。
“我的一分钟很值钱。客套的话就不用了，反正你主动联系我，也不会是为了叙旧。”沈迦烨微调拖得绵长，烟嗓隔着听筒越发低哑。
“正事。”慕轻简短两字步入正题，“谈生意。”
沈迦烨眉心微动，饶有兴趣的笑了又不屑的轻嗤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谈生意了？不是什么沈叶两家不共戴，我以为到死咱们都不会有瓜葛。”
慕轻淡漠的低眸，“我跟沈仲秋都能合作，跟你又为什么不能呢？”
“你跟他……”沈迦烨眼神一眯，脸色不愉快的拉了下去，质疑道:“我们家老爷子可没我这么好话，你跟他谈什么合作？”
慕轻:“能谈的不多，你不如自己猜。”
“跟秦汶那子有关系？”沈迦烨狼一般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绝对如此。
慕轻不予置否，“想知道你可以回去问他。我现在找的是你。”
“行吧。”沈迦烨暂时收起疑惑，一个是死人又掀不起什么风浪，他单腿翘在办公桌上，懒洋洋戏谑道:“是给你公司后勤部门推荐点儿漂亮保洁，还是集资给市里再捐座幼儿乐园？”
“有个公司要卖，问你收不收。”慕轻并不理会他故意的唱反调，漫不经心的后仰，单刀直入主题。
沈迦烨搭在办公桌上腿缓缓放了下来，眯眼重新看了下手机屏幕，狐疑:“你要卖给我公司？”
慕轻波澜不惊的:“没错。”
“是你刚收购的那家科技公司吧，花三亿虽然不赚，但你肯定也不亏。”沈迦烨掂量了一下手里玉貔貅，不怀好意的:“怎么？莫非发现是个空壳公司，自己上当受骗了，就想来我这里赚一把？这种丧尽良的事，来蒙我可不过去吧。”
慕轻淡淡道:“我要卖叶氏集团花国分公司。”
手里玉貔貅不心磕碎了一角，沈迦烨忍着没脱口而出脏话，脸色复杂的握紧手机，久久没话。
他平复了一口气:“你来真的？”
叶氏集团跟云光集团之间的关系，针尖对麦芒，这么多年来，不只是对手更是仇人。
花国分公司不其应有价值，本身代表的就是叶氏集团，现在要挂价卖了，甚至还是向沈家出售。
这简直就是比宇宙爆炸更离谱的事，这话若不是从叶幸口中出来的，沈迦烨都怀疑自己忘了起床。
“不然呢？”慕轻看了眼面前电视机，云淡风轻道:“你要是准备买的话，我可以考虑尽快交易。”
“叶、幸，”沈迦烨一字一字喊了她名字，索性从沙发椅里站了起来，目光深凝:“为什么？”
他抿了抿微干的唇，“不是为了叶家，绝不跟沈家有半点瓜葛吗？不是要除掉云光，让叶氏集团在海市一家独大吗？”
“我虽然近十年没管过云光，但不认为我连基本的商业判断力都没樱叶氏集团远没到砸祸卖铁的地步，甚至还在蒸蒸日上。就算花国大环境不尽如人意，但花国分公司仍然是叶氏集团最有潜力的臂膀。”
“你要卖公司，还第一个找到我？你觉得我能信这背后没有阴谋诡计吗？”他脸色逐渐冷静，并没有被降惊喜冲昏头脑，一针见血的分析出关键所在。
“当然，阴谋诡计发明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吗。”慕轻从容淡然的抬起下颌，“所以？你敢买吗？”
沈迦烨看了眼桌上摆放工整的公章，舔了舔牙槽，“你敢卖我就敢买。”
慕轻:“你敢买我就敢卖。”
沈迦烨:“什么时候签合同？”
慕轻:“越快越好。”
“我到不了花国，我们就在国内交易，明上午，我在叶氏集团大厦等你签合同。”沈迦烨翻了下有关花国的新闻，拧眉微微撇眼，乱套的离谱，连信号基站都关了不少。
“去不了。”
“什么？”沈迦烨脸色微沉。
慕轻缓缓道:“我现在就在花国，云光集团在花国有分公司，你派个代表，我随时可以签字。”
“你去花国做什么？”沈迦烨微一眯眼，紧紧攥了下手玉，“新闻你没看吗？前爆炸在国内都上头条了，这个时候跑那种鬼地方，你嫌命不够短是吗。”
慕轻冷笑，“我要是死了，也是你咒的。”
沈迦烨脸色不太好看，忍怒不发:“话别太早，你又不是没有死过。我劝你还是先查清楚上次倒在谁的手里再！”
慕轻眉心微动:“买不买？”
“买。”沈迦烨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来，磨牙道:“等着。”
慕轻看着挂断的通话，放下手机，目光看着面前电视屏幕，思绪飘远。
沈迦烨虽然话的不中听，但有一件事倒是对了，也提醒了她，至今还没找到自己死因。
罗子临看到帘晚有人跳窗离开，这个人会是谁？也会跟叶熙容有关吗？
慕轻如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她过去十年间的某件事，再跟叶熙容扯上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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