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清晨。
银川城南外,黑石平原。
中军望楼之上,皇甫嵩一身玄铁甲胄,按剑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远方沉寂的银川城。
卢植身着银缕软甲,外罩月白儒袍,立于其身侧,眉头微蹙,凝视着城头那面妖异的红莲大旗。十余员披甲将领肃立其后,人人屏息,等待着最终的号令。
“报——”一名斥候疾奔上望楼,单膝跪地,声音却洪亮清晰:“禀上将军!城内红莲教逆贼已有异动!南门、东门内有大量人员聚集,似有开门突围之势!”
皇甫嵩面色不变,眼中寒光一闪:“困兽犹斗,终于是要来了。传令各军,按预定方案,准备迎敌!”
令旗挥动,号角连绵。原本正在操练的燕军方阵迅速变阵,出营。
营寨之间的通道迅速被让开,一架架连夜赶制的拒马、鹿角被推至阵前,更有深坑陷阶悄然布设。整个燕军大阵如同一个张开了口的熔炉,静待着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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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川城内。
残破的南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更多的教徒则用身体顶开东门那摇摇欲坠的门扇。叶玄风一身猩红法袍,手持一柄镶嵌着血色宝石的长剑,立于一辆临时改造的战车之上,声音因竭斯底里而愈发尖利:
“无生老母庇佑!红莲圣火,焚尽世间不公!今日,便用朝廷鹰犬的鲜血,铺就我等通往真空家乡之路!”
“真空家乡!红莲降世!”数万红莲教徒发出狂热的嘶吼,他们眼中闪烁着饥饿与信仰交织的疯狂,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如同决堤的浊流,汹涌扑出城门。
他们并未严整的阵型,更多的是凭借一股狂热的冲动,在各级头目(香主、坛主)的驱赶下,向着燕军看似最厚的南面军阵发起了亡命冲击——因为叶玄风告诉他们,那里是生路,冲破那里,便是西南群山,便有早已备好的粮草与密道!
“圣火营”的一万核心力士为中军,他们身着缴获或自制的皮甲,脸上涂抹着血色纹路,手持相对精良的刀盾,是这股狂潮中最具威胁的部分。其前便是如蝗虫般漫山遍野的普通教徒,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目光狂乱,嘶喊着。
大地开始震动。
皇甫嵩立于望楼,冷漠地看着那土黄色混杂着血红的人潮汹涌而来。
卢植轻声道:“贼势颇汹,然其锋必不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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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双方列阵完毕。
原野之上,肃杀之气凝如实质,两万流民及三万红莲教兵背靠残破的银川城墙列阵,土红色的旗帜如血海翻涌,无数枪戟斜指穹,在晦暗光下泛着冰冷的寒芒。
中军万人方阵这些多是叶玄风麾下最后的骨干——红莲教军“圣火营”悍卒,虽面有饥色,但眼中狂热未减,阵列之间,竟透出一股决死的凶戾。
阵前,叶玄风一身猩红莲袍,未着甲胄,长发披散,立于一辆四马拉动的战车之上。他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剑尖指,声音通过内力鼓荡,传遍三军,带着一种妖异的蛊惑力: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不公!城外鹰犬,断我粮草,困我圣城,欲将我等于死地!然老母已降下法旨,今日,便是我等以业火涤荡污秽,开我圣教通之路之时!信徒们!随我——杀出重围,薪火相传!”
“焚尽世间!薪火相传!”
“焚尽世间!薪火相传!”
数万红莲教徒齐声嘶吼,声浪滚滚,撞击着远处燕军的铁壁,竟激起隐隐回声,其声势一时无两。
阵前,数十面牛皮战鼓被赤膊的力士捶响,鼓点沉重而混乱,透着一股蛮荒的邪气。披着猩红法袍的术士们穿梭于阵中,摇动铜铃,挥舞骨幡,将刺鼻的香灰撒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为教众施加着所谓“无生老母护佑”的心理暗示。
整个军阵上空,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煞气,仿佛一点即爆的火药桶。
与原野相对,燕军阵势已然列毕。
北路军玄黑“皇甫”帅旗、南路军靛蓝“卢”字大纛、中路军赤红旗帜如林而立,迎风招展。十多万大军中精选出的三万地方州府郡兵,及一万精锐大汉军甲之士,肃立无声,军阵横平竖直,犹如铁砧。
刀盾手在前,长枪如林次之,弓弩手隐于其后,骑兵游弋两翼。铠甲反射着惨淡的光,如同一片金属的森林,沉默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福
他们如同一片沉默的钢铁森林。皇甫嵩的帅旗立于中军,旗面上的猛虎图腾睥睨前方。各营旗帜分明,号令统一。
士兵们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经历过大大的平叛连战,他们早已淬炼出真正的一丝铁血之气。阵中只有军官短促的口令声、甲叶摩擦的铿锵声、以及战马偶尔的响鼻声,一种冰冷的、秩序井然的杀意稳稳压住了场子。
中军帅旗下,皇甫嵩金甲玄披,按剑而立,面色冷峻如铁,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对面狂热的红莲教阵,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卢植一身银缕软甲,立于其身侧,手持一面赤旗,低声对身旁传令官道:“贼势虽嚣,其气已竭,不过困兽之吼。传令各军,紧守阵脚,弩车备便,听号令行事。”
命令被低声而迅速地传递下去,庞大的军阵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无声地调整。阵中,高达数丈的井阑被力士推上前沿,其上弩手目光锐利,检校弩机;以牛马拖拽的床弩、型投石车(旋风炮)被安置在阵心要害处,绞盘紧锁,粗如儿臂的弩箭和打磨光滑的石弹已填入槽内。
双方十万人马对峙于这黑石原上,中间相隔不过几百步。一边是声嘶力竭、血色漫的狂潮,一边是沉默如山、铁甲寒光的坚城。
风掠过原野,卷起沙尘,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战前死寂。连战马似乎都感知到这可怕的压力,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喷出团团白气。
红莲教阵中,战鼓声陡然一变,变得急促而疯狂,如同骤雨敲击破锣。
叶玄风长剑前指,发出尖啸:“圣火燃业——杀!”
“杀!”
最前排数千名臂缠红巾、赤裸上身的死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发出非饶嚎叫,迈开脚步,开始冲锋!他们踏过枯草,如同决堤的血色浪潮,向着燕军严整的阵线猛扑过去!脚步隆隆,大地为之轻微震颤。
与此同时,燕军阵中,皇甫嵩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挥,声如雷霆:
“风!”
身后令旗官闻声奋力舞动巨大帅旗。
“风!”
“风!”
“风!”
各级将校的吼声接连响起,如同链式反应,瞬间传至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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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立马于帅旗之下,玄铁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红莲教那看似汹涌实则混乱的阵型,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卢植在他身侧,轻声道:“困兽之斗,其势虽凶,其形已散。叶玄风想毕其功于一役,赌我军久围生懈,正中陛下与吾等下怀。”
皇甫嵩微微颔首,手中马鞭向前一指:“擂鼓!前军出阵!”
咚!咚!咚!
官军阵中,雄浑苍凉的进军鼓瞬间爆发,节奏沉稳有力,重重敲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也压过了对面那混乱的鼓噪。
“风!风!风!”
无需过多动员,前排的刀盾手齐声怒吼,以刀击盾,发出雷鸣般的轰响。随即,整个前军大阵如磐石滚动,开始向前稳步推进。重甲步兵居于中央,长枪如林,锋刃向前;两翼轻甲步兵配合弓弩手,如鹤翼展开,步伐坚定,大地为之微微震颤。
红莲教阵中,高踞马上的叶玄风看到官军竟主动压上,且阵型严整,杀气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旋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他拔出腰间装饰华丽的法剑,指向空,嘶声尖叫:“圣教弟子!无生老母庇佑!焚尽世间污秽!杀!”
“杀!杀!杀!”
红莲教众如同被点燃的野草,狂呼乱叫着,前阵上万人在各坛主、香主的驱赶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章法地涌向官军大阵!冲锋的人群挤作一团,毫无阵型可言,全凭一股血气之勇。
两军迅速接近。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弩!”
官军阵中传来一声冰冷彻骨的命令。
嗡——!
一片黑云般的弩箭腾空而起,带着死亡的尖啸,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狠狠扎进红莲教冲锋的人群中!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冲锋在前的红莲教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大片。惨叫声骤然响起,许多身上插着数支弩箭的教徒仍在地上挣扎嘶嚎,旋即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踩踏成泥。然而,狂热的信仰和绝望的处境让他们无视伤亡,后面的人踏着同袍的尸体和鲜血,继续疯狂前冲。
七十步……五十步……
“弓箭!放!”
又是一波密集的箭雨落下,再次清空一片区域。红莲教徒的鲜血迅速染红了枯黄的土地。
三十步!
“立盾!挺枪!”
官军前阵传来声嘶力竭的怒吼。最前方的重甲刀盾手猛地停下脚步,将一面面巨大的塔盾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组成一道钢铁壁垒。盾牌缝隙中,一支支长达一丈有余的长矛猛地探出,冰冷的矛尖斜指向前,组成一片死亡枪林!
“轰!!”
红莲教的狂潮狠狠撞上了官军的钢铁堤坝!
刹那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冲在最前面的红莲教徒根本来不及挥动武器,就被无数长矛刺穿身体,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在上面。他们的竹枪、粪叉砍在官军的铁盾和重甲上,只能发出叮当的脆响,难以造成有效杀伤。而官军的长枪每一次刺出,都能带起一蓬血雨。
前军战局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然而,红莲教流民人数众多,且极度疯狂。前面的裙下,后面的人立刻嚎叫着补上,甚至用手抓、用牙咬,用身体去撞击枪林盾墙,试图用血肉之躯冲开一道缺口。尸体迅速堆积起来,官军士兵不得不踩在越来越高的尸堆上继续战斗,阵线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顶住!向前推进!”军官们的吼声在血腥的战场上回荡。
官军刀盾手和长枪手配合默契,如同巨大的磨盘,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碾压。每一次齐步前进,盾击枪刺,都让红莲教付出惨重代价。
——————
与此同时,左翼“弓弩……”卢植的手臂猛然挥下,“再放!”
令旗劈落。
霎时间,地又为之一暗!数以万计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燕军阵中腾空而起,划破际,带着死亡的尖啸,汇成一片黑压压的云幕,而后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噗噗噗噗——”
箭矢坠入人群,血花四溅!冲在第二波前排的红莲教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破甲的重箭轻易撕裂单薄的衣衫和皮肉,穿透胸膛,钉入头颅。惨叫声瞬间压过了狂热的呼喊,冲锋的浪潮为之一滞。
然而,后续的教徒踏着同伴的尸体,依旧疯狂前冲。箭雨一轮接着一轮,毫不间断地收割着生命。地面很快被鲜血染红,尸体层层叠叠,但红莲教的人潮仿佛无穷无尽,竟硬生生顶着箭雨,冲近了燕军阵前百步!
前军——
“弩车!床弩!”皇甫嵩再次下令。
阵中早已准备就绪的数十架床弩和弩车发出了沉闷的巨响!儿臂粗的巨型弩箭呼啸而出,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道道恐怖的血肉通道!一支弩箭甚至连续贯穿了四五人,才势竭停下,留下一路惨不忍睹的景象。
红莲教的第二波冲锋势头再次遭到重创,阵型已显混乱。
叶玄风在后方战车上看得目眦欲裂,挥剑狂吼:“继续冲,不准退!老母庇佑!刀枪不入!冲过去!冲垮他们!”
被蛊惑和绝望驱动的教徒们再次发出嘶吼,不顾伤亡,拼命向前。
七十步!五十步!
燕军阵前的弓弩手开始后撤。
三十步!
“立盾!挺枪!”燕军阵中,各级校尉、军侯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最前排的刀盾手猛地将沉重的大盾底部砸入地面,发出整齐的轰响。其后数排长枪兵身体微侧,将丈余长的长枪架在前排同伴的盾牌之上或间隙之中,锋利的枪尖斜指前方,瞬间组成一片令权寒的钢铁丛林!
“轰!!”
红莲教的狂潮终于狠狠地撞上了燕军的钢铁堤坝!
刹那间,骨骼碎裂声、兵刃碰撞声、垂死惨嚎声、疯狂嘶吼声轰然爆发,交织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
最前方的红莲教徒如同撞上山岩的浪花,瞬间粉身碎骨。有人被长枪刺穿,挑在半空;有人被盾牌撞翻,旋即被无数双脚踏成肉泥;有人侥幸平盾前,刀剑却难以劈开精铁大盾和后面的重甲,反而被缝隙中刺出的短矛或环首刀结果了性命。
燕军的阵线如同磐石,岿然不动。而红莲教的血肉之躯,在这严整的军阵和精良的装备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然而,红莲教徒人数实在太多,服药之后,且极度疯狂。他们用尸体堆砌,用血肉开路,竟硬生生在燕军阵前堆起了一座的斜坡!后续的教徒踩着同伴的尸体和挣扎的伤者,嚎叫着向上攀爬,试图翻越盾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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