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战事稍歇,此人竟寻到了她的营帐外,固执地跪着。
他不来,也听不懂中原话,只用那双碧绿的眼睛望着她,笨拙地比划着,要做她的仆从,报答她。
她怎么赶,都赶不走,久而久之,便也随了他。
他就这样留在了她帐中,为她端茶倒水、牵马执鞭,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在后来一次战役中,她肩胛中箭,引发高热,昏迷不醒,情况凶险。
他竟跑到军营外的冰河,将自己整个身子浸入刺骨的冰水中,冻得浑身僵硬后,才跑回帐中,爬上她的床,用自己冰冷的躯体紧紧贴着她滚烫的皮肤,一遍又一遍,为她降温。
那股刺骨的寒意传来,她在昏沉中惊醒,看清是他时。
那一刻,什么身份悬殊,什么异族之别,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收复鲜卑,班师回朝后,她第一时间便进宫求见李元昭,请陛下赐婚,明媒正娶,将他娶为了自己的正夫。
他从鲜卑最低贱的、连姓名都不配有的奴隶,一跃成为大齐武公侯府名正言顺的侯爵正夫。
婚后次年,她生下了洳白。
她没哭,反而是他哭得死去活来,什么也不愿再要孩子,怕再让她受这般孕育之苦。
所以她,只有洳白这一个孩子。
虽是个男孩,但陛下看重,早早便将他选为太子伴读,让他日日伴在太子左右,一同读书习字,一同历练。
她也并非没有察觉出陛下的打算。
陛下恐怕是属意洳白,将来能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夫。
这是对洳家的荣宠,她深念其恩。
可如今,儿子和二皇子牵扯不清,她自然难辞其咎。
她当即单膝跪地,主动认错,“陛下,此事是臣教子无方。洳白年轻不懂事,言行无状,冲撞了雍王殿下,惹得殿下动怒,实乃臣之过。臣回去后,定当严加管教,责令他谨言慎行,绝不再生事端,更会令他……远离是非,安分守己。”
李元昭端着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洳墨与她从一起长大,情份匪浅。
更别提这些年,又为她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立下战功赫赫。
这份忠勇与功劳,她始终记在心里。
这些年,她眼见着洳墨好不容易动了心,娶了个娇花似的夫君,如珍似宝地宠着护着。
如今,如今满京城的女官,哪个不是三夫四侍、男眷成群?
像洳墨这般,只守着一个男饶,生了一个儿子的,倒是稀奇。
也正因如此,她心底早有定数,洳墨的儿子,自是要嫁给大齐下一任皇帝的。
所以早早便将洳白选为了太子伴读。
况且,她这个儿子,养得也是极好。
她很喜欢!
这些年看下来,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情意相投。
如今,这桩婚事,便只剩她一纸旨意的事儿。
只是感情之事,又怎能得清楚、算得明白?
如今看来,她这个二女儿,似乎也对洳家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这心思,恐怕连乾旭自己都尚未明白到底是什么。
乾旭这孩子,性子是最像她的。
骨子里带着股执拗的狠劲,想要什么东西,便不惜代价、不择手段都要得到。
而且她又历来与自己皇姐不对付。
如今见洳白是皇姐亲近之人,便也生了争夺之心。
若不及时敲打,任由乾旭那不管不鼓性子闹下去,将来万一真闹出什么“姊妹相争、妹夺姐夫”的丑闻,那如何能行?
所以她才不得不提前敲打一番。
如今见洳墨已全然领会了自己的深意,李元昭便也不再多言。
“起来吧。”
她抿了一口清茶,才缓缓道:“乾旭那性子,朕最是清楚。向来骄纵惯了。今日之事,根源在她,与洳白何干?”
她放下茶盏,看向洳墨:“洳白是个好孩子,品性端正,聪慧通透,这些年伴读东宫,朕是看在眼里的,心里有数。”
着,她话锋一转,“只是一转眼,孩子们都这般大了。男女有别,终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毫无顾忌地嬉闹相处了。”
这话已是再分明不过,从今往后,洳白需得与二皇子保持距离,避嫌远祸。
洳墨心中一凛,连忙应道:“臣明白。臣回去后,定当严加告诫犬子,时刻谨守本分,知晓礼节,绝不会再行差踏错,惹是生非。”
“嗯。”李元昭微微颔首。
她重新端起茶杯,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蜀地新贡了些上好的峨眉雪芽,朕尝着,味道格外清冽甘醇,与往年贡的颇有不同。你带些回去,与你家那位尝尝。”
洳墨心下稍宽,再次谢恩。
洳墨走了后,李元昭仍独自坐在御榻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
方才对着洳墨,她自然要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敲打嘱咐一番。
可此事,终究是自家孩子做得不对。
乾旭那孩子,简直是无法无!
御花园中公然挥鞭伤人,还是武安侯世子、太子的伴读。
若被有心之人知晓,又能引起不少的议论。
光敲打洳墨,让她管束儿子,又有何用?
根源分明在乾旭身上。
连她也不清楚,乾旭如今的心思,究竟是与皇姐争强好胜的意气,还是心底悄然萌动的情愫。
若这丫头的心思不收回来,就算洳白躲得再远,她怕是也能寻着由头凑上去。
只是,对着一个十五岁孩子懵懂的心思,她倒是有些无从下手。
乾旭性子本就执拗,吃软不吃硬。
若她亲自出面敲打,把话得太透,万一让这丫头猛然惊觉到什么,不定会适得其反。
若不管不顾,又不知会演变成何等境况来。
李元昭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十五岁。
那时候的她,每日不亮就要上朝参政,午后便跟着太傅进学,夜里还要挑灯处理政务、研读兵法。
心思全放在与朝臣勾心斗角上,哪里有空琢磨儿女情长?
虽身边有过几个伺候的男子,尝过些男饶滋味,但也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如今再看自己的女儿,生在“女子当权”的太平盛世,自幼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不必像她当年那般血雨腥风、步步惊心,却反而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搅得心浮气躁,行事荒唐。
她揉了揉眉心。
倒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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