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鞭炮声刚落，张大娘就提着竹篮站在了许光建家院门外。
篮里的鸡蛋还带着余温，用稻草裹得整整齐齐；旁边放着块腊肉，油花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是她舍不得吃的年货。
“他大婶，建儿在家不？”她的声音带着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花——张大爷今能扶着墙走路了，这在三前想都不敢想。
刘谋菊正在扫院子，竹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沙沙响。她直起身，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刚蒸了糯米粑，打算给街坊们分分。
“在呢在呢。”她接过竹篮，手指在腊肉上碰了碰，“你看你，总这么客气。”
“该的该的。”张大娘往屋里瞅，看见许光建正坐在门槛上看书，蓝布棉袄的领口别着支铅笔，“建儿，你张大爷要亲自来谢你，被我拦住了——他刚能走几步，别再累着。”
许光建合上书，封面上的《内证观察笔记》四个字被阳光照得发亮。“张大爷好点了就好。”他指了指院角的竹椅，“大娘坐会儿，我去给你倒碗糖水。”
“不坐了不坐了。”张大娘摆摆手，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我家那口子还等着喝你开的药呢。对了，那药真管用，昨还能喝半碗粥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我攒的二十块钱，你别嫌少……”
“大娘这是干啥。”许光建赶紧把红布包推回去，指尖碰到老人粗糙的掌心，“街坊邻居的，哪能要钱。”他拿起桌上的药方，“这药再喝五，让张大爷慢慢嚼点软米饭，别吃硬的。”
张大娘拗不过他，只好把钱收回去，临走时还在念叨：“以后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跟大娘——劈柴挑水都校”
刘谋菊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抹了把脸：“以前我疯疯癫癫的时候，多亏这些街坊帮衬。”她把鸡蛋放进陶罐，“建儿，你真给咱家长脸。”
许光建没话，只是翻开书继续看。书页上的经络图在他眼里慢慢活了过来——爸爸许大山的内脏轮廓在图上显现，肝区的光点比上次更亮，像初春解冻的湖面。
他合上书本，起身往猪圈走——爸爸正在喂猪，竹勺敲着石槽的声音“咚咚”响。
“爸，我看看你的手。”许光建握住爸爸递来的竹勺，指尖在他手背上划了划。以前这里布满裂口，现在居然长出了新肉，连老茧都淡了些。
许大山嘿嘿笑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那药真神——昨去挑水，一口气上了三个坡，气都不喘。”他指着猪圈里的老母猪，“你看它，快下崽了，肚子大得像揣了个筐。”
许光建的眼扫过老母猪的肚子，里面有九个猪崽在动，心跳声像鼓似的。“等下崽了，留一头给我做试验。”他突然。
“试验？”许大山愣了，“你要养猪？”
“不是。”许光建蹲在猪圈边，看着老母猪用鼻子拱着稻草，“我想试试长生疫苗——先在猪身上试验。”
他想起药方里的桑葚和灵芝，这些药材在阻止细胞衰老的同时，或许能让动物的生长速度变慢。
大年初五夜里，猪圈里传来猪崽的叫声。许光建被吵醒时，窗外的月光正落在床头的药罐上。他披衣下床，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妈妈的笑声：“九头！正好九头！”
猪圈里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长。
刘谋菊正用旧棉衣擦猪崽身上的黏液，许大山把擦干净的猪崽放进垫着稻草的竹筐，家伙们挤在一起，发出“哼哼”的叫声，像在撒娇。“你看这头，最大个。”
刘谋菊把一头毛色乌黑的猪崽递过来，“跟你时候一样，吃起奶来抢头功。”
许光建接过猪崽，它的蹄子在他手心里蹭来蹭去，像团暖乎乎的绒球。
眼透过它的皮肤，能看到血管里流动的血液，细胞分裂的速度比普通猪崽快——这正是试验需要的。“就它了。”他把猪崽放回筐里，“爸，这头别卖，留给我。”
“留着干啥？”刘谋菊往猪崽身上盖了块布，“两个月就能长到三十斤，能卖不少钱呢。”
“我要给它打针。”许光建，“一种能让它长得慢、不生病的针。”
许大山摸了摸后脑勺：“能成吗？猪不就是要长得快才好？”
“要是试验成功，以后人也能用上。”许光建想起爷爷的长生梦，“到时候人能活更久，还不得病。”
接下来的几，许光建把自己关在屋里捣鼓药材。他把桑葚、三七、灵芝倒进石臼，捣药杵在他手里上下翻飞，药末簌簌落在竹筛里，像下了场细雪。
刘谋菊总在门口探头：“建儿，歇会儿吧，妈给你煮了糖水蛋。”
“快好了。”许光建头也不抬，把药末倒进玻璃罐，再加入溶解了维生素 c和 E的药水。
他用筷子搅拌着，药水慢慢变成镰褐色，像融化的琥珀。“还得浓缩——把一年的药量压缩成三针。”
大年初七那，许光建去了趟县城。他用奖学金买了注射器和玻璃试管，回来时背包鼓鼓囊囊的。
刘谋菊看着他把试管插进盛着热水的碗里，药水在里面慢慢翻滚，突然叹了口气：“咱建儿以后要当医生了吧？”
“不止。”许光建盯着试管里的药水，它正在慢慢变稠，“我要研究长生疫苗。”
开学前一，许光建开始给猪崽注射疫苗。他把那头最壮的猪崽从筐里抱出来，家伙已经长到十斤重，挣扎着要跑。“别动哦，打完针就不生病了。”
许光建按住它的耳朵，把针头轻轻扎进耳后的皮肤。
药水推完的瞬间，猪崽突然打了个哆嗦。许光建用眼一看，它体内的细胞分裂速度明显慢了，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成了。”他把猪崽放回筐里，它立刻跑到老母猪身边吃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真能管用？”许大山蹲在筐边，看着那头猪崽，“要是两个月后它还是这么大，可就卖不上价了。”
“卖不上价才好。”许光建把注射器洗干净，“明疫苗起作用了。”他转身往屋里走，“爸，这头猪崽你可得看好了，别跟其他猪混在一起。”
“放心吧。”许大山往筐里添了把稻草，“我给它单独弄个圈。”
收拾行李时，刘谋菊往许光建的背包里塞煮鸡蛋，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暑假回来，就能看到猪崽长多大了。”她的手指在背包带上打了个结，“要是真像你的那样，妈就信你能研究出长生疫苗。”
许光建看着妈妈鬓角的白发，突然抱住她：“妈，等疫苗研究成功，你就不会变老了。”
“傻孩子。”刘谋菊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笑，“妈现在就挺好。”
去车站的路上，许大山扛着行李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个伙子。
许光建看着爸爸的背影，想起他以前走几步就喘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爸，记得给猪崽喂玉米糊，别喂太多。”
“知道啦。”许大山回头笑了，阳光落在他新长出的黑发上，闪着亮，“暑假回来给你杀老母鸡吃。”
汽车开动时，许光建往窗外看，寨子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方，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猪崽温热的皮肤。
长生疫苗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想到家里的猪圈里有个的生命正在验证他的梦想，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他翻开笔记本，在“试验记录”那页写下：正月十二，第一头试验猪注射第一针疫苗，状态良好。接下来，他要在学校继续研究药方——争取暑假回来时，能看到那头猪崽既没生病，也没长得太大。
车窗外的田野慢慢往后退，许光建的目光落在远方的山影上。
爷爷过，伟大的发明都始于微的尝试——或许这头猪圈里的猪崽，就是打开长生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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