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破开的观星台穹顶斜切进来,落在满地机械残片上。那些碎片还带着余温,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刚从火中取出的铁器。
陈砚站在原地,左手缠布渗出淡红,右手垂在身侧,匕首已收进袖郑他盯着浑仪顶端那枚青铜球体,球内光流未停,仍在缓慢旋转。刚才的画面没有彻底消失,只是沉了下去。
章邯立在他右后方,甲胄未卸,手按剑柄。他的视线还停留在空中投影消散的位置,呼吸比平时重了些。
韩姬靠在角落,云姜扶着她坐下的动作已经结束。此刻她自己撑着地面,脸色发白,嘴唇咬出一道印子。
“它还会再动。”陈砚。
话音落下,青铜球体忽然震了一下。一道光束射出,在半空展开新的影像。
一座巨城浮现,比先前更加清晰。高塔林立,顶部喷出白色蒸汽,街道上有轨道车滑行,无声穿梭。行人中有不少躯体部分金属化,但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
镜头拉远,海边港口出现数艘蒸汽船,船身刻有秦字徽记,正驶向远洋。空中热气球成队飞行,悬挂巡防旗帜,如鹰盘旋。
章邯瞳孔一缩。
他一生征战,所见不过函谷以东、阴山以北。如今竟看见大秦的船队破浪万里,空中亦有眼目巡视下。这不是兵威所至,而是秩序延伸到了海陆尽头。
他单膝跪地,铠甲撞击地面发出闷响。
“末将愿为陛下守护这个未来。”
声音不高,却稳。
陈砚没有回头。他知道章邯不是冲动之人。这位少府令每战必焚香祭旗,作战前用蓍草占卜,却总在关键时刻违背卦象——因为他信的是局势,不是命。
现在他看到了一个可以亲手打造的局势。
所以他跪得干脆。
韩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琥珀色。
“你疯了?”她站起来,脚步不稳,但仍向前冲,“那是悖论!你们以为这是未来?这只是被陨石能量扭曲的时间残影!强行推动这种图景,只会撕裂因果链条!”
她抽出裙裾里的锯齿匕首,冲向浑仪中枢。
云姜想拦,但慢了一步。
韩姬挥刀劈下,正中齿轮接口。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炸开,星轨瞬间熄灭,投影开始扭曲。
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城中心王座上,“胡亥”二字幽光闪烁。
随即,整个系统崩解。
浑仪外壳炸裂,碎片四溅。章邯本能拔剑格挡,几块残片打在断岳剑身上,留下浅痕。
陈砚没动。
他在飞溅的碎片中蹲下,指尖触到一块焦黑水晶。它原本嵌在球体底部,现在脱离了结构,表面还有微弱光纹流动。
他拾起它。
刹那间,画面涌入脑海。
三年后的南方海岸,晨雾未散。一艘蒸汽船缓缓离港,甲板上站着一人,背影熟悉。她穿着素纱衣,外罩鼠皮裘,手中提着药箱。风掀起她的发丝,露出耳后一点朱砂痣。
是云姜。
她没有回头,船渐行渐远,驶入茫茫大海。
画面到这里就没了。
陈砚合掌,将碎片藏入袖郑他的手指能感觉到那东西还在微微发热,像一块不肯冷却的炭。
章邯站起身,收剑归鞘。他看了一眼韩姬,又看向陈砚。
“那城是真的?”
陈砚摇头。“我不知道。”
“但它能让船出海,能让热气球巡。能让百姓不再饿死在道旁。”章邯的声音低沉,“如果这是假的,那我宁愿活在这个假象里。”
韩姬喘着气,靠在倒塌的支架上。“你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也是这么想的。她只要打开机关,就能让郑国渠永不干涸。结果呢?水渠塌了,她被埋在下面,连尸体都没找到。”
她的声音发抖。“他们用科技当信仰,最后把自己烧成了灰。”
陈砚终于开口:“我不是要信它。我是要看清它。”
“看清什么?”
“看清我们能不能走这条路。”他,“赵高留下的不是威胁,是选择。要么守住旧制,等六国复起时把我们碾碎;要么往前走,哪怕脚下是从未踏过的地。”
章邯点头。“我选后者。”
韩姬冷笑。“你们都想当开路人,可没人问过这条路通不通。”
“有人问过。”陈砚看着她,“你父亲问过。你母亲也问过。他们试了,失败了。但这不代表后来的人不能继续试。”
韩姬闭上眼。她的腹语开始低喃,听不清内容,像是两种声音在体内争执。
云姜这时才走近。她没话,只是蹲下检查浑仪残骸。她的手指拂过断裂的齿轮,停在一处铭文上。
“这不是秦篆。”她。
陈砚走过去看。那是一行细刻痕,排列方式接近符号,边缘有电路般的纹路。
“科技治世。”他念出来。
云姜皱眉。“这几个字……和雒越剑气的频率有共鸣。”
“所以它不只是信息。”陈砚,“它是钥匙。”
“你想用它做什么?”
“先弄明白它能打开什么。”
韩姬突然睁眼。“别碰它。这东西会吃人。它已经吃了赵高,现在想吃你。”
“也许吧。”陈砚,“但如果我不碰,明就会有别人碰。到时候,谁来决定大秦往哪走?”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玄甲军换岗。他们在废墟外围列阵,没人敢靠近。
一名影密卫低声报告:“北坊新增病例归零,隔离带维持正常。”
陈砚点头,没有多言。
他知道这场瘟疫暂时压住了,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
章邯走到他身边,低声:“三公府邸已封锁,冯去疾关押处加派双哨。若再有异动,我能第一时间控制。”
“好。”陈砚,“接下来,盯住所有与机关术有关的工匠名录。特别是曾参与骊山陵工事的。”
“你要清查?”
“我要找人。”他,“能看懂这些符号的人。”
韩姬听到这里,忽然笑了下。“你以为他们会帮你?那些人一辈子躲在地下,就是为了不让朝廷找到。你现在去找他们,等于敲响丧钟。”
“那就让他们听见。”陈砚,“总有人愿意走出阴影。”
他转身走向窗边。
远处,七十二座共鸣塔仍在运行,微光连成环形屏障。城内秩序恢复,炊烟升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不一样了。
赵高死了,病毒清了,浑仪毁了。可那个城市还在那里,静静浮现在记忆里。不是幻觉,也不是预言,而是一种可能。
章邯站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我会守着它。”他,“哪怕只剩一座塔,我也让它亮着。”
陈砚没回应。
他的左手还在渗血,布条湿了一片。袖中的碎片贴着手臂,温度未退。
他知道有些事正在成型。
云姜会走。
那个背影不会回来。
但他现在不能,也不能拦。
风从破口吹进来,卷起地上一张残破竹简。它翻了几圈,落在陈砚脚边。
上面写着一行字:
“癸未年冬,南海船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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