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涧州外围。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零星的雪粒，抽打在枯草和冰冷的铠甲上。一支约五百饶景侯叛军精锐，人衔枚，马裹蹄，正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一处看似防守薄弱的南梁军寨侧翼摸去。带队的是叛军中一名以骁勇狡诈着称的千夫长，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根据内应消息，今夜此处守军大部分被调往他处协防，正是偷袭的绝佳时机！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叛军先头部队即将踏入军寨外围警戒圈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无数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两侧黑暗中暴射而出！精准、狠辣，专取咽喉、面门等无甲防护之处！瞬间，惨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冲在最前面的叛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有埋伏！快撤！”千夫长魂飞魄散，嘶声大吼，根本想不通埋伏从何而来！
但为时已晚！
两侧山坡上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响起！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的南梁伏兵如同猛虎下山，冲杀下来！为首一员将领，正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此刻终于得到发泄机会的张崇山部将！
“弟兄们！杀光这群叛国逆贼！一个不留！”将领怒吼着，一马当先，刀光闪过，便是一名叛军校尉人头落地！
叛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他们原本计划的偷袭变成了自投罗网，士气瞬间崩溃！南梁伏兵则以逸待劳，配合默契，砍瓜切菜般收割着敌饶性命！
那千夫长还想组织抵抗，却被几支精准的冷箭射穿了坐骑，摔落在地，旋即被乱刀分尸！
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不到半个时辰，五百叛军精锐除少数腿快跪地投降外，尽数被歼！南梁军寨丝毫无损，反而缴获了大量兵甲器械。
打扫战场时，一名校尉兴奋地跑到主将面前：“将军！神了！真是神了！那情报他们子时三刻会从鹰嘴岩方向过来，人数五百左右，带队的是那个‘秃鹫’千夫长……分毫不差！连那千夫长喜欢冲在第三个的习惯都料到了！”
主将脸上也难掩激动，却强自镇定，压低声音道：“闭嘴！此事不得声张！功绩记在兄弟们头上，至于情报来源……就当是咱们夜不收本事大！”
“明白！”校尉心领神会，但眼中对那神秘情报来源的敬畏，却已深深刻下。
数日后，这份“涧州守军英勇机智，预判敌情，设伏全歼叛军精锐五百”的捷报，再次摆在了萧景琰的书案上。
与捷报同时送达的，还有职方司郎中李文轩的另一份密奏。密奏中详细描述了此次伏击战的细节，并再次隐晦却坚定地指出：张崇山部此次能如此精准设伏，绝非其麾下夜不收所能及，背后定然又有那“神秘高人”的手笔。而且，此次情报之精准、细节之详尽，更胜以往！
萧景琰看着两份文书，久久无语。
一次是侥幸，两次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高人指点”能解释的了！这简直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时刻悬在叛军的头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何等可怕的情报能力？！
若这股力量能为朝廷所用，何愁叛军不灭？何愁北境不宁？
可若这股力量心怀叵测……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眼下，萧景琰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北境战事吃紧，朝廷无人可用，他迫切需要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而这股神秘力量到目前为止，展现出的全是善意和助力。
“谢言……下谍盟……”萧景琰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的兴趣和渴望越来越浓，几乎压过了那丝疑虑。
他再次拿起李文轩收集整理的、关于“谢言”的所有资料。资料依旧不多，无非是“乐善好施”、“经商奇才”、“手下能人辈出”等表面信息，但其发家史和资金链深处的模糊地带，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或许……本王真的该亲自见见这位‘谢先生’了。”萧景琰喃喃自语，“若能得此臂助，或许真能扭转这乾坤……”
他对那封已经发出的私人邀请函，第一次生出了真正的、急切的期盼。
江陵，“云深记”后院。
萧玄听着墨九关于北境捷报和建康反应的汇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盟主，三皇子对您的兴趣已大为增加，期盼您赴京的意愿似乎很迫牵”墨九道。
“嗯。”萧玄淡淡应了一声，“火候差不多了。回复他，就谢某处理完手中一批紧急商事，便即刻动身前往建康，拜见殿下。”
他不仅要吊足对方的胃口，更要让对方觉得，他“谢言”是个以商事为重、但又给足朝廷面子的商人，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北齐那边有什么动静？”萧玄转而问道。
“红蝎派来探查的人活动更加频繁了，主要集中在调查赵莽、阿史那的过往，以及试图获取您的笔迹。”墨九语气微冷，“需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吗？”
“不必。”萧玄摆摆手，“让她查。笔迹方面，让‘百工’组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与‘萧玄’相似的破绽。至于赵莽和阿史那的过去……给他们编造一份衣无缝的、与‘谢言’利益捆绑极深的履历，让她慢慢查去。”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越是查不到想要的，就越是心痒难耐，越是会紧盯我不放。这样……才好。”
他需要红蝎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下一步，”萧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在我们动身去建康之前，再给张崇山送一份‘大礼’。把景侯主力囤粮地的详细布防图和换岗时间给他。这一次，让他有能力就自己去打，没能力……就继续守着。”
他要让北境的胜利持续下去，让朝廷对他“谢先生”的依赖更深，也让红蝎更加确信她的猜测——这一切的背后，绝对有问题！
棋局之上，他落子从容，一步步将南北双方的注意力，都牢牢吸附在自己这枚看似普通的“商贾”棋子之上。
风，自江陵起，已渐成席卷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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