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三号楼,书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程度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沉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高育良,汉东省政协主席,曾经的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
他脚步沉稳,目光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缓缓扫过这间他曾无比熟悉的办公室。屋内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过去常用的那款墨水的淡淡气味。
“程书记,这汉东……不太平啊。”高育良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感慨。
他踏进这间办公室的瞬间,竟有种恍如隔世之福他曾在这里工作了整整六年,无数个日夜在这里批阅文件,听取汇报,运筹帷幄,指挥着汉东庞大的政法系统。
这里的每一件家具,墙上的每一道细微痕迹,窗外的哪棵树长高了几分,他都了如指掌。
离开这里担任政协主席已一年多,他从未再踏足,即便来省委,也是直接去找沙瑞金书记汇报或沟通工作。
与程度私下会面,要么约在家中书房,要么是外面的茶室。这间象征着权力核心之一的房间,被他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直到今,他主动走了进来。原因无他,因为他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也因为他内心深处,对眼前这位接替了自己位置的年轻人,有着一份难得的信任。
程度上任一年多,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定力,超出了许多饶预期。光明峰项目那个烫手山芋,被他以一种既坚持原则又灵活务实的方式稳住了,没有引发大的动荡;在协调京州与吕州协同发展上,也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避免了李达康时代那种只顾自家一亩三分地、甚至互相掣肘的局面。
至少从表面看,如今的京州,发展更有序,社会更平稳,比李达康主政后期那种紧绷和略显混乱的状态要好上不少。
“老师来了!有失远迎,快请坐!”程度立刻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真诚的敬意,亲自将高育良让到会客区的沙发上。
这份尊敬是发自内心的,不仅因为高育良是他的前任和提拔者,更因为高育良在关键时刻对他的信任和支持。
高育良在沙发上坐下,却没有立刻谈正事,而是目光缓缓地、仔细地打量着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感慨。“怎么……一点都没改?”他轻声问道。
是的,这里的陈设几乎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那张厚重的红木办公桌,左上角那个不起眼的、当年被一份沉重档案盒磕出的凹痕依然清晰;对面那组真皮沙发,扶手处因长期使用而产生的细微磨损皮质,颜色和纹路都未曾改变;甚至书柜里书籍的大致分类和摆放顺序,墙上的那幅“宁静致远”书法横幅,都原封不动。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能用就校”程度笑了笑,笑容朴实,带着一种技术人员出身的务实感,“老师您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讲究,用顺手聊东西,懒得换。”他转头对门口吩咐:“陈,泡两杯茶,用我柜子里那个瓷罐里的。”
“还是应该改改,换换。”高育良摇了摇头,语气却并非责备,反而透着一股欣慰和满意,“这里‘老人气’太重了。你还年轻,应该有新的气象。”
他这番话别有深意。从这间几乎凝固了他过往印记的办公室,他看出了程度对他这个前任非同一般的尊重。
不像有些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恨不能把前任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抹去,办公家具全部换新,连地板和花板都恨不得重装一遍,以此彰显自己的权威和“新时代”的到来。
程度的这种“不讲究”,恰恰是一种极高的政治情商和沉稳气度的表现。
“老师,我觉得这样很好。”程度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神态轻松,“庄重,肃穆,坐在这里,能让人静下心来想想事情,也提醒我不要忘了肩上的担子是怎么接过来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即将召开的“汉东-江南-魔都第一届高峰论坛”上。
作为省政协主席,高育良过问相关准备工作,于公于私都合情合理。
“程度书记,高峰论坛召开在即,省政协这边也很关注。我这次过来,也算是代表政协问问,筹备工作有没有什么需要政协协调、帮忙或者建言献策的地方?”高育良接过秘书陈端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和缓,仿佛真的只是一次例行的工作沟通。
“老师放心,各项准备工作都在按计划顺利推进,安保、接待、会务、宣传,各个专班都运转正常。”程度认真地汇报道,“政协人才荟萃,如果老师有时间,是否考虑参加某个分组讨论,给我们指点一二?”
高育良沉吟了一下:“那我就……参加京州组的讨论吧。毕竟在京州工作生活多年,有些情况还算熟悉。”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办公室里轻松的气氛也随之凝固。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严肃,直视着程度的眼睛:“程度,这里没有外人。你老实回答我——外面那些关于陈家的风言风语,还迎…同伟隐约透露的那些情况,是不是真的?”
程度心中微微一凛。他并没有问高育良是如何得知具体案情的,因为答案显而易见——祁同伟。
尽管他严令保密,但祁同伟与高育良的师生情谊非同一般,在面临如此巨大的冲击和压力时,祁同伟很可能私下寻求老师的指点或倾诉。
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但从办案纪律和保密要求来看,是绝对不允许的!
尤其是在案件侦办的关键敏感期,任何信息的泄露都可能打草惊蛇,导致功亏一篑。
程度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迎着高育良探究的目光,缓缓问道:“老师,您都听了些什么?又是从哪里听的?”
他需要先确认信息泄露的范围和程度,同时,这也是在委婉地提醒高育良,此事涉密,不宜深谈。
高育良从程度瞬间变化的脸色和谨慎的问话中,已经得到了某种无声的确认。他的眉头深深锁起,眼中闪过震惊、痛心、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沉重。
他没有直接回答程度的反问,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如果……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陈老他……唉!还有陈海、陈山……这让我怎么敢相信?同伟他……现在压力很大,也很矛盾。程度,我不是来干涉你们办案,我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只是想心里有个底。这汉东的,难道真的要变了?”
程度看着这位曾经的老领导、自己政治生涯的引路人,此刻脸上流露出的凝重与忧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知道,高育良与陈岩石也有旧谊,对陈海、陈山乃至陈阳都算熟悉。
这个消息的冲击,对高育良而言同样巨大。但纪律就是纪律。
“老师,”程度的语气郑重而坚定,“关于具体的案件,请恕我现在不能向您透露更多。这既是纪律要求,也是为了侦查工作能够顺利进校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事关重大,关系到国家的安全和利益。任何线索,我们都会依法依规、一查到底,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至于汉东的……” 他目光炯炯,“只要我们坚守党性原则,依法办事,维护正义,那么,就永远是晴朗的!”
高育良久久凝视着程度,从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和清澈坚定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了。他缓缓靠回沙发背,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分。
半晌,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我明白了。程度,你……放手去干吧。需要政协这边提供任何形式、不违反原则的协助,你可以直接找我。但是,”
他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告诫的意味,“同伟那边……你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他这个人,重感情,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这个案子……对他冲击太大了。”
程度点零头:“谢谢老师的理解和支持。祁厅长那边,我会注意沟通的。”
他心中却已下定决心,必须立刻找祁同伟严肃谈话,重申保密纪律。案件的侦办,容不得半点个人情感的干扰和信息的泄露。风暴将至,任何一丝疏漏,都可能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另外,能不 能给陈海一个机会?”高育良还是出了他最终目的:“毕竟是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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