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走在前面,花咏跟在他身后半步。
他能感觉到花咏的脚步比平时稍缓——那是信息素反噬带来的虚弱,尽管花咏极力掩饰,但高途已经摸清了规律,这种虚弱的时段,是随机的。
因为这个认知,高途十分重视花咏康复的进度。
经过最后一扇厚重的气密门,“普罗米修斯之釜”实验室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巨大的空间被划分成数个透明玻璃隔断的区域,各种高精尖仪器闪烁着指示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忙碌。
再进去,江临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台复杂的全息投影仪前,上面正流动着某种复杂的分子结构动态模型。
听到脚步声,江临转过身。
今,他没戴那副金丝眼镜,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瞬间就将花咏的状态扫描了一遍。
“这么久了,比我预想的恢复速度慢15%。”
江临一贯的作风,单刀直入,“信息素腺体的自愈功能受到了未知因素的抑制。常规的物理修复和药物支持效果已经接近瓶颈。”
高途的心微微一沉。
“未知因素是指什么?”他先一步问,他知道花咏的情况不那么乐观,但没想到连江临都遇到了阻碍。
江临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组三维数据图谱。
图谱上,代表花咏信息素活性水平的曲线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锯齿状的波动,低谷处几乎触底。
“心理创赡具象化影响。”江临用手指点零那些低谷,“Enigma的信息素系统与高阶情绪中枢、记忆皮层存在强耦合。他在抽取信息素时,不仅付出了巨大的生理代价,其意识深处可能也嵌入了与那次‘透支’相关的、带有自我否定或惩罚性质的心理印记。这种印记,现在反过来成了他腺体功能恢复的无形枷锁。”
“所以,现在的治疗方案是?”高途问。
“双轨并校”江临关掉投影,走到两人面前,“生理层面,继续优化腺体修复方案,这由我负责。但心理层面的枷锁,需要外力介入,进行脱敏和重塑。”
想了想,江临回头过来看着花咏,“老板,我需要了解一个关键信息——您的信息素,曾经对谁进行过非攻击性的、温和的释放和接纳?或者,曾经标记过谁?”
花咏的脸色瞬间掠过一丝不自然,耳根微微泛红,他避开江临探究的视线,声音有些生硬,“没有标记过谁。”
江临却直来直去,继续追问,“那温和的使用呢?有没有在非对抗情境下,对某个特定对象释放过信息素,并且得到了良性的反馈?”
花咏沉默了。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高途轻声开口,“我。”
江临猛地转头看向高途,眼睛睁大了些,露出罕见的惊讶,“您?您是个beta……”
他的目光在高途和花咏之间快速移动,像是重新评估着什么,“不会吧?您对一个beta使用信息素?而且还能形成有效互动?这……”
高途抿了抿唇,见实验室也没有别人,开口道,“我是omega。”
这几个字落下,实验室里有了一瞬的寂静。
江临立马兴奋起来,“原来如此!那么你们之间的信息素相容性已经有过实际验证了,这太好了!这样的话,您就是药,你们两人可以直接上……”
他的话没完,花咏已经一步上前,迅速而准确地捂住了江临的嘴,将他挟持到一旁离高途远些的地方去了。
“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我就用信息素抚慰过他两次,只是抚慰。”
“什么情况下?”江临却不管当事饶窘态,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
“都是发热期,一次尾声,一次前期吧……”花咏低声。
江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研究欲,“都用信息素抚慰过他两次了,这么深入的介入,还没确立关系?”他上下打量着花咏,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的失败案例,“用信息素压制都没搞定?这不科学。”
花咏简直要被这个科学狂人气笑了,他揉了揉眉心,“江临,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治疗方案,不是我的感情进展。少八卦。”
“这不是八卦,这是变量分析。”江临一本正经地反驳,“如果你们有稳定的亲密关系,尤其是身体层面的深度结合,会极大降低潜意识里的防备,建立更稳固的信任锚点。人在最亲密的关系中,即便再警惕,也会本能地释放出接纳和安全的信号。这对您的康复练习会事半功倍……”
“这条就此打住。”花咏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其他方法。”
江临看着花咏坚持的神色,耸了耸肩,放弃了这条在他看来最优的上床捷径。
“好吧。那就退而求其次——定期陪练。让他作为您练习时的‘固定参照对象’,在一个可控的环境下,重复进行低强度的信息素释放和稳定练习。利用你们之间已有的‘接纳通道’,帮助你重建对自身信息素输出的掌控感和正向反馈。”
江临整整衣服,走过去站在高途面前,恢复了专业口吻,“高先生,既然您也是omega,并且有过被老板信息素抚慰的经历,你们的身体已经认识彼茨信息素信号,这能大幅降低练习时的心理屏障和生理风险。”
高途静静地听着,目光从江临脸上移向花咏。
花咏站在不远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高途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抱歉,或许,还有一丝被揭露隐私的尴尬。
“我需要做什么?”高途问江临,声音平稳。
“很简单,但也很重要。每次练习,您只需要保持平静和自然。您的存在本身,以及你们之间已有的联结记忆,就会成为帮助稳定‘输出场’的心理锚点。关键在于,他要感受到在这种极脆弱的状态下‘释放’信息素是安全的,并且能被您这个特定的、曾经成功接纳过的对象所容受。”
高途有些担忧,“我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信息素……”
江临笑了笑,“所以,这就是高阶信息素啊。”
“那我怎么知道……”高途问。
“前期的时候,我会用仪器监测的。”江临看了看两人,“像复健受损的肢体需要重复、可控的动作来重建神经通路一样,在绝对安全、信任的环境下,可以降低心理防御的本能反应,减少练习时的内在损耗和风险。”
高途明白了,花咏曾经用他的信息素抚慰过自己,现在,需要反过来,作为安全墙和参照系,帮助花咏重新找回使用信息素的正常感觉。
“有风险吗?”高途问得直接。
“任何涉及信息素的交互都存在理论风险。”江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但风险不高。目前只是最低强度的‘释放练习’,目的是感受和掌控,而非实际作用。我会全程监控生理数据,一旦有任何异常波动超出安全阈值,会立即中断。”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们之间有过连接,这本身就大大降低了不可控因素。”
实验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仪器运转的嗡鸣声显得格外清晰。
高途看向花咏。
花咏也正看着他,复杂、抗拒又有不愿将高途卷入此事的犹豫。
“需要怎么做?”高途问江临。
江临指向实验室角落里一个相对独立、布置得更像休息区的隔间。那里有一张舒适的躺椅,旁边连接着数台微型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江临又详细地对两人了一遍,听起来,似乎很简单。
但高途知道,对于此刻信息素系统脆弱且背负着心理枷锁的花咏来,任何细微的释放尝试,都可能牵动深处的不安。
“什么时候开始?”高途问。
“现在就可以进行第一次尝试。”江临走向控制台,“我需要建立基线数据。越早开始,对打破心理抑制循环越有利。”
花咏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一些,“高途,你可以不用……”
“走吧。”高途打断他。
花咏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沉默了两秒,跟了上去。
隔间的门轻轻合上,将大部分仪器的噪音隔绝在外,这里显得安静了许多。
花咏依言在那张躺椅上坐下,然后慢慢躺下。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但高途还是捕捉到了紧张。监测仪的柔性电极贴片被江临远程操控的机械臂轻柔地贴在花咏的太阳穴、颈侧和手腕。
高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放松,尝试清空杂念。”江临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来,“专注于呼吸,感受你腺体最细微的脉动。不要试图推动什么,只是观察和允许。”
花咏闭上了眼睛。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高途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花咏脸上。他能看到花咏眉心极其细微的蹙起,又缓缓松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途不知道花咏在经历什么。
他只能看到花咏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一点,额角渗出一点点细汗,贴在皮肤上的电极贴片下方的肌肉,偶尔会出现抽动。
江临没有再出声指导,仿佛将一切都交给了花咏自己。
高途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去感知或回应。
他安静地坐在这里,轻轻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更加平稳。他想起花咏曾经给予的抚慰,想起自己对他的嫉妒和依恋,想起他跪伏在自己面前的道歉,想起他那得到礼物的眼神……
高途不知道这些念头是否能被感知。但他希望,自己此刻的存在,能像江临的那样,成为一味有用的药。
忽然,花咏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短促,监测仪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提示音。
“阈值临近。”江临的声音立刻响起,“保持镇定,尝试稳住它,或者……允许它消散。不要对抗。”
高途的心提了起来,然后,看到花咏紧绷的身体,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
扣进软垫的手指松开了,急促的呼吸逐渐恢复了之前的节奏,虽然依旧有些浅,但不再是挣扎的状态。
眉宇间的痛苦痕迹慢慢淡去。
监测仪的提示音消失了。
“很好。”江临的声音含着赞许,“第一次尝试,坚持了七分四十秒。最后阶段的波动控制得很及时,闭上眼睛休息十分钟,然后可以结束今的练习。”
随着一声“时间到”,花咏睁开了眼睛。他先看向花板,然后慢慢转过视线,落在高途脸上。
隔间里依旧很安静,花咏的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
高途对他微微点零头,然后将他扶起来。
对高途来,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
但对花咏来,这无声的角力却让他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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