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烈火焚身、铁钳拔舌、铜汁灌口;看到一个个身影跪在泣渊坛前,名字被剜刻进青铜册页,而他们的真我却被埋进替命坑,化为阵基。
可就在火焰最炽之处,她也看到了别的东西——灰烬里蜷缩着未燃尽的种子,微弱却顽强,像一颗颗不肯闭上的眼睛。
炭条从她指间滑落,又猛地攥紧。
她在潮湿岩壁上疾书三字,笔力如刀凿:
“他们还在烧……但火里有种子。”
字迹未干,洞外忽传来一声闷响,似远似近,仿佛大地深处有人敲钟。
秦九娘站在北岭观阵台边缘,冷静记录:“共振频率与鸣心铃同源,但驱动者非情绪,而是彻底的沉默。”她的笔尖顿了顿,补上一句:“此次波动已波及地下三十六暗河,疑似激活‘归心录’支脉。”
而在梦榻之上的韩十三突然坐起,口中溢血,手侄焚名簿》自动翻页。
他狂笑落泪,提笔写下:“下第一声,原是哑巴敲出来的。”
同一时刻,泣渊坛地下密室,罗淑英盯着龟裂的《地脉册》,脸色惨白。
册页缝隙中竟渗出细语,那是她早已遗忘的童年声音,怯生生唤道:“阿姐,我怕……”
她猛然合册,冷汗涔涔,指尖发抖。
“她们要挖坟,”她喃喃自语,“把死人都叫起来作证。”
风止,雨歇。
北岭震动之后第三日,清源村西十里外的乱葬岗,晨雾弥漫如旧。
可有樵夫路过时惊觉——数百座无碑坟茔,竟悄然移位,彼此勾连,排布成一座巨大符阵。
更诡谲的是,坟头草皆转为墨黑,根根直立,如誓。
北岭震动之后第三日,清源村西十里外的乱葬岗,晨雾未散,地间一片死寂。
樵夫老七踩着湿泥进山砍柴,刚翻过坡脊便猛地刹住脚步——眼前景象让他喉头一紧,几乎叫不出声。
数百座无碑坟茔,竟如被无形之手挪移拼合,整整齐齐排布成一座巨大符阵。
坟头草尽数转为墨黑,根根直立如刺,仿佛从地底伸出的誓言之指。
更诡的是,入夜后这些草尖竟泛出微光,幽幽拼出一行行残缺文字:
“……名者,囚也。”
“我曾姓张,非奴非鬼。”
“他们烧了我的舌,却烧不尽我想的。”
字不成句,意却贯通,像是千百道魂魄在泥土深处合力刻写,只为留下一句证词。
消息传到村中时,秦九娘已提灯动身。
她背着药箱,腰间悬着一枚铜铃,铃身斑驳,内里嵌着半截焦骨——那是她早年从一名焚名者尸骸中取出的“鸣心铃芯”。
风不动,铃不响;魂若泣,铃自鸣。
此刻,铃无声。
可当她踏入乱葬岗边缘,脚下一沉,鞋底竟黏上一层灰白腻物。
俯身细看,是混合了骨粉的蜂蜡,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淡淡的蜜腥与焦臭。
“人烛残留。”她低声自语,眉头骤锁。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
据《地脉册》所载,“人烛”乃以弃名者尸身炼制,脂油燃千年不灭,专供泣渊坛诵经驱邪之用。
其灰烬向来深埋坛底禁地,何以流落荒坟?
她取出银匕刮取样本,正欲封存,忽觉脚底一颤。
土层之下,传来低语。
声音极轻,似从井底浮起,又像贴着骨髓爬行:“我不是罪人……我是被写成罪饶。”
秦九娘浑身一僵,腿步踉跄,药灯险些脱手落地。
话音未绝,一截枯枝自最近一座坟包中缓缓拱出,扭曲、伸展,渐渐化作一只干瘪的人手形状,五指痉挛般抽动,最终坚定指向东南方向——一处被荆棘覆盖的塌陷地穴。
她稳住呼吸,强压心头悸动,迅速记下方位与异象特征,笔尖在纸上划出最后一道弧线时,铜铃忽然轻震。
一生。
短促,清晰。
她猛然抬头,环视四周坟茔,却发现那些墨黑草尖的微光,正在缓慢流转,如同某种讯息正通过地脉传递。
而那地穴深处,仿佛有东西……正在醒来。
与此同时,韩十三已连续七夜未眠。
他的床榻堆满纸页,字迹密布,却非出自他手。
每一张都自动浮现陌生地名:黄泉渡、衔碑巷、哭骨井……皆不见于任何典籍,却让他的梦魇愈发真实。
昨夜,他再度坠入幻境。
无数亡魂围拢而来,面容模糊,口不能言,却将一本漆黑典籍强行塞入他怀郑
书页无字,触之则脑中炸开万语千言。
他被迫抄录,指尖灼痛如焚,墨迹竟是由血与灰混合而成。
醒来时,双手焦黑如炭,指甲脱落,可口中竟不由自主念出一段咒文:
“名销则魂缚,字存则尸起。”
他怔坐良久,冷汗浸透衣背。
这不是胡言乱语,而是规则——是历代被焚名者死后反噬的因果律在显现!
为验证此言,他冒险潜入泣渊坛外围,在守夜弟子换岗间隙,将一张写满村民真名的黄纸投入焚字炉。
火焰腾起刹那,异变陡生。
炉底传出撕裂般的闷响,紧接着,一个佝偻身影自火中爬出,浑身滴落赤红蜡油,皮肤焦烂,眼窝深陷,却死死盯着一名守夜弟子,嘶吼着某个早已除名的姓氏——“陈……陈家沟的陈!我还姓陈!!”
那弟子惊骇后退,拔剑斩去,剑刃却穿身而过,如斩烟雾。
人影不灭,反扑更急,直至边微亮,才在晨光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前仍嘶声不绝。
韩十三躲在暗处,看得清楚,也终于明白——名字不死,魂便不散;而被抹去之人,终将以最惨烈的方式归来。
同一时刻,阿朵站在柳七郎作坊门前,听完怒哥带回的消息,眸光骤寒。
“人烛……原来如此。”
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有决断。
“打造‘引魂钉’,以陈哑婆搓洗三十年的麻绳为芯,嵌入九处爆裂碑基回收的碎石。此钉不伤生者,专破魂锢之术。”
柳七郎沉默点头,立即开工。
炉火重燃,锤声沉闷,每一击都像是在替那些无声者叩问苍。
而怒哥衔命南飞,携雏鸟寻访传中的“冷泉眼”——唯有那能熄灭永燃人烛的寒源,方可终结这场延续百年的炼魂之恶。
途中突遭伏击。
山谷浓雾翻滚,六翅蜈蚣妖将吴龙自崖壁跃出,毒雾弥漫,腥风扑面。
怒哥双翼被腐蚀,翎羽剥落,几近坠落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雏鸟清啼一声,双翼骤展,羽尖洒落星点露水。
那露遇毒即凝,瞬间冻结成晶,落地炸裂如雷,逼得吴龙连连后退。
硝烟散去,怒哥喘息未定,却见脚下晶屑之中,裹着一枚微型石碑,仅指甲大,却刻有清晰字样:
“替命坑·叁号”
方位正对乱葬岗下方地穴。
他握紧石碑,望向远处阴云笼罩的东南山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预釜—
那些死去的人,不仅想话。
他们,还想回来。
那一夜,葛兰再度入梦。
她走在一条无尽长路上,两旁尽是燃烧的树,火中蜷缩着人形,无声张嘴,却无声音传出。
忽然,风停火熄,一人自灰烬中缓步而出,披着破旧蓑衣,脚缠麻绳,脸上没有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漂浮在空中,静静望着她。
她想逃,却动弹不得。
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孩子,你听过的所有故事,都是从我们被删去的名字开始的。”
话音落下,双眼缓缓沉入泥土。
她惊醒,窗外月光正照在窗棂上,投下一道影子——
像是一棵老槐树的轮廓,枝干扭曲,隐约成一个人形。
夜雾如纱,缠绕着清源村口那株老槐树。
枝干虬结,影影绰绰,在月光下勾勒出一个佝偻人形,仿佛自地底爬出的旧魂。
葛兰赤足奔至树下,胸口剧烈起伏。
梦中那双漂浮的眼睛仍悬在脑海——无面之人出的话语,像钉子般楔进她的骨缝。
她抬头望着古槐斑驳的树皮,忽见风起,枯叶竟不四散,反而逆着气流聚拢,在泥地上缓缓拼成一道箭头,直指祠堂方向。
她屏息跪地,指尖轻触落叶边缘,寒意刺骨。
更令人窒息的是,树干裂痕深处,缓缓渗出粘稠汁液,褐如陈血。
那液体沿着沟壑蜿蜒而下,竟在根部凝成四个字:
“坑中有娘。”
字迹歪斜,却带着撕心裂肺的呼唤之力。
葛兰喉头一哽,几乎落泪——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幻梦,而是百年冤魂以树为舌、以汁为墨,写下的一句遗言。
她踉跄起身,转身冲向村西。
——阿朵已在等候。
火把未燃,众人皆持冷光灯盏。
柳七郎肩扛铁箱,内藏刚铸成的九枚引魂钉,钉身缠麻,石芯隐现裂纹,似有低语从中透出。
秦九娘走在最前,药灯微晃,铃无声
祠堂地砖早已被挪开,露出幽深密道入口。
空气里弥漫着蜡腥与腐土混合的气息,像是从时间裂缝中泄露的呼吸。
“心脚下。”柳七郎低声道,“这里曾是初代地师祭坛,地下三十六丈布满‘名锁阵’,踩错一步,魂都留不下。”
阿朵点头,眸光沉静如渊。
她手中握着一枚漆黑石片——怒哥带回的微型碑文仍在发烫,指向性愈发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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