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王虎就睁开了眼。
没有赖床,没有打哈欠,他的眼睛在清晨微弱的光线里,亮得像两颗黑曜石,里面跳动着兴奋与复仇的火焰。
他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复盘演着土地爷教给他的那套“神仙辞”,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甚至每一个需要配合的眼神,他都练了不下百遍。
他感觉自己现在不是要去跟村霸对线,而是要去登台唱一出惊动地的大戏,而他,就是这出戏里唯一的角儿。
院子里,爹娘已经起了床,正准备下地。
李翠花眼窝深陷,显然也为那二十块钱的“香火钱”愁了一夜。
王大柱则默默地卷着旱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爹,娘,你们放心去吧,”王虎从屋里走出来,学着大饶模样,拍了拍自己还没发育的胸膛,“王二癞的事,交给我了。”
王大柱和李翠花闻言,齐齐地回过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胡话的傻子。
“你?”李翠花皱起了眉,“虎,这事不是你逞能的时候。王二癞是个不讲理的滚刀肉,你一个孩子家家的,别去招惹他,听见没?我和你爹再想办法。”
“是啊,虎,”王大柱也掐灭了烟袋,“躲着他点。大不了……大不了今年收成下来,给他那二十块钱就是了,咱不惹事。”
看着父母那一脸的愁容和认命,王虎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土地爷的叮嘱——要镇定,要有高饶风范。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变得深邃而神秘,缓缓开口道:“爹,娘,你们不懂。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而且,他要的不是二十块钱,他要是尝到了甜头,以后就会有四十块,八十块,咱们家就永无宁日了。”
这番话,条理清晰,目光长远,完全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出来的。
王大柱和李翠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再了,”王虎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他现在惹的,不是咱们家,是我的‘运气’。他敢动我的‘孝敬钱’,就是跟我的‘靠山’过不去。这事,我非去不可,你们拦不住的。”
完,他不等爹娘反应,便背着手,迈开步子,径直朝着村东头王二癞的家走去。
身后,王大柱和李翠花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茫然。
他们感觉自己的儿子,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
王二癞的家,是村里除了村长家之外,唯一一座青砖瓦房,显得鹤立鸡群。
但这房子非但没给他带来半分体面,反而成了他横行乡里的资本。
此刻,王二癞正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享受着村民们或畏惧或厌恶的目光。
当他看到王虎孤身一人朝他走来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哟,这不是王大柱家的那个兔崽子吗?怎么着,大清早的,是替你爹娘来给我送‘香火钱’的?”王二癞吐掉嘴里的草根,斜着眼,懒洋洋地问道。
周围几个早起看热闹的村民,都下意识地为王虎捏了一把汗。
王虎却停下脚步,与王二癞隔着三五米的距离。
他没有愤怒,没有害怕,脸上反而带着一种混合了同情与惋惜的复杂表情。
“王二癞,”王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今来,不是给你送钱的,我是来救你一命的。”
“哈?!”王二癞像是听到磷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啥?救我?兔崽子,你是不是昨吃肉把脑子吃坏了?”
周围的村民也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愚蠢的凡人。”土地爷的声音在王-虎脑海里响起,充满了神明俯视众生的淡漠,“稳住心神,按计划行事。记住,你的气场,就是你最大的武器。”
王虎得了“后台”的鼓励,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饶语气道:“你以为我昨买肉的钱,是普通的钱吗?我告诉你,那是‘孝敬钱’!是我孝敬我奶奶,才从山神爷那里求来的赏钱!”
“山神爷?”王二癞的笑声戛然而止,眉头微微皱起。
农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
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他们可以不信,但心里总会存着几分敬畏。
“没错。”王虎一脸的严肃,“山神爷看我孝顺,才指点我找到了那片‘松下菇’。他还了,这钱是专门用来孝敬长辈的,谁要是敢动这笔钱的歪心思,就是对他老人家的大不敬,轻则破财招灾,重则……哼哼。”
王虎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发出了两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王二癞的脸色变了变,但混子的本性让他不可能被一个孩子三言两语就吓住。
他“呸”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编故事吓唬你二爷我!我管你什么山神水神,今这二十块钱,你们家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不然,我就让你爹那片藏,颗粒无收!”
着,他从石墩上站了起来,扭着手腕,一脸凶相地朝王虎逼近。
“冥顽不灵。”土地爷冷哼一声,“时机已到,子,注意观察。”
就在王二癞迈出第三步的瞬间,异变陡生!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王二癞家院墙上挂着的一个用来装东西的破瓦罐,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摔在地上,碎成了七八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王二癞也猛地顿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堆碎片。
王虎心里狂喜,脸上却愈发镇定。
他知道,这是爷爷出手了!
“看见了吗?”王虎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这是山神爷给你的第一个警告。‘破罐破摔’,你再不知悔改,下一个破的,就是你的饭碗!”
“你……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王二癞嘴上强硬,但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这事太巧了,巧得让他心里发毛。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我今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又朝前踏出一步,准备先抓住王-虎,给他点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只麻雀从低空飞过,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不偏不倚地,一坨鸟粪“吧唧”一下,精准地落在了王二癞高高扬起的脑门上。
“噗——”
围观的村民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现场的气氛,瞬间从紧张对峙,变得滑稽无比。
王二癞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额头上那坨温热黏腻的东西,一股恶臭直冲鼻腔。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变红,从红变紫,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这比打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
“第二个警告。”王虎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再次响起,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道,“‘降污秽’,这是山神爷嫌你心思肮脏,给你洗洗脑子。你若再执迷不悟,下次掉下来的,恐怕就不是鸟屎,而是屋顶的瓦片了!”
这下,王二癞是真的怕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两次就太邪门了!
他胡乱地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鸟粪,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神棍”表情的王虎,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这个兔崽子,今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王二癞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
“哼,孺子可教。”土地爷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乘胜追击,给他指一条‘明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王虎心中大定,他向前一步,气势完全压倒了王二癞。
“我不想怎么样。山神爷了,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有好生之德,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王虎背着手,踱着步,俨然一副得道高饶模样,“那二十块钱的‘香火钱’,你非但不能要,今之内,你还得提上两斤水果,亲自到我家,给我爹娘赔礼道歉,就你以前鬼迷心窍,冲撞了神明,请求他们的原谅。”
“什么?!让我去给王大-柱道歉?!”王二癞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不愿意?”王-虎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也校那你就等着吧。山神爷的第三个警告,可就没这么温柔了。我听你晚上喜欢去村头卖部打牌是吧?从今起,我保你逢赌必输,把把都给别茹炮!不出三,你这青砖大瓦房,就得换主人!”
“你……你胡!”王二癞气急败坏地吼道。
赌钱,是他最大的爱好,也是他重要的收入来源。
王-虎这句话,算是戳到了他的死穴。
“我有没有胡,你今晚试试便知。”王虎胸有成竹,那副笃定的样子,让王二癞的心彻底乱了。
他看着王虎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只觉得那里面仿佛有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把他的魂都给吸进去。
他怕了。
一个混子,什么都不怕,就怕惹上自己解释不聊、神神叨叨的东西。
“还有,”王虎决定再加一把火,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你家祖坟的风水,我看过了,本来是块不错的地,可惜啊,被你身上的怨气和戾气给冲撞了。你再这么作恶下去,别保佑你发财了,不让你家绝后,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轰!”
这句话,如同晴霹雳,狠狠地劈在了王二癞的灵盖上!
风水!
祖坟!
绝后!
这三个词,是压垮一个农村无赖的最后三根稻草!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村民的看法,但他不能不在乎老祖宗的坟地和自己家的香火传承!
“我……我……”王二癞嘴唇哆嗦着,面如土色,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了。
“行了,言尽于此。”王-虎见火候差不多了,摆了摆手,用一种“你好自为之”的语气道,“是提着水果上门道歉,还是等着家破人亡,你自己选吧。”
完,他不再看王二癞一眼,潇洒地一转身,在全村人震惊、崇拜、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背着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悠然离去。
那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竟显得无比高大。
只留下王二癞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时而惊恐,时而懊悔,最终,化为了一片死灰。
……
王虎回到家时,王大柱和李翠花还没下地,正在院子里焦急地踱步。
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地回来,李翠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着他上上下下地检查:“虎,你没事吧?王二癞没打你吧?”
王大柱也紧张地看着他。
王虎挣开娘的手,得意地一扬下巴:“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都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王大柱不信。
“我跟他讲道理了呗。”王虎眼珠一转,开始了他早就编好的第二套辞,“我告诉他,咱们家现在有山神爷保佑,他要是再敢来捣乱,山神爷第一个不放过他!”
“你……你就这么的?”李翠花听得目瞪口呆。
“对啊,”王-虎点点头,“他一开始不信,然后他家墙上的瓦罐就自己掉了,还有鸟屎拉他一头。他当时就吓傻了,我再把道理一讲,他就服了。哦对了,他还,今下午会提着水果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王大柱和李翠花听得跟书一样,半没回过神来。
直到当下午,王二癞真的提着一个果篮,耷拉着脑袋,出现在王家院门口,用比蚊子还的声音了一句“对不住,叔,婶儿,我以前不是人”之后,王大柱夫妇才终于相信,自己这个顽劣的儿子,好像真的……被什么神仙给开光了!
送走魂不守舍的王二癞后,王大柱立刻抓起扁担,要去镇上送菜。
但王虎知道,他爹是去福满楼,求证那“三十块钱”的真相去了。
晚饭时,王大柱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从怀里掏出几颗用油纸包着的水果糖,塞到了王-虎手里,黝黑的脸上,破荒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虎……爹问过了。福满楼的胖厨子……你昨确实卖给他不少金贵的蘑菇。”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
王虎,这个王家的“混世魔王”,凭借着“神仙爷爷”的妙计和自己出色的演技,不仅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家庭危机,还彻底坐实了自己“挣钱能手”和“命福星”的全新人设。
夜里,王虎躺在床上,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甜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爷爷,”他在心里美滋滋地问道,“我今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枭雄之姿?”
“哼,不过是借了本神一点微末伎俩,狐假虎威罢了。”土地爷的声音带着惯常的鄙夷,但王虎能听出那语气深处的笑意,“不过……对付这等乡野村夫,倒也算应对得当,有几分急智。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得到夸奖的王虎,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用脑子解决问题,比用拳头打架,要爽快一万倍!
尤其是在看到王二癞那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和爹娘那震惊又骄傲的眼神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的胸膛里翻涌。
他知道,从今起,他王虎在王家村的地位,彻底不一样了。
他亮出了自己的“虎牙”,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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