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
不,不是冻结,而是被那道从穹顶裂缝中射下的、冰冷的监控录像光束彻底劈碎。
警报的尖啸仍未停止,但我的听觉系统已无法再将其识别为单纯的声波。
它扭曲、变形,幻化成无数受害者的哀号,那些哭声如同有形的冰锥,刺穿我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每一声都带着湿冷的回响,像是从地底渗出的寒风,在颅腔内反复震荡。
我的瞳孔,不,是我整个世界的焦点,都紧紧锁定在那片从而降的全息影像上。
那是我记忆中最黑暗的角落,一个我用了十二年,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冰冷的案卷中试图填补却始终无法触及的深渊——我母亲的命案现场。
视觉上,那熟悉的客厅布局像一张被反复揉皱又展开的老照片:褪色的窗帘边缘微微卷起,茶几倾倒,玻璃碎片散落如星,裂缝中还嵌着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墙壁上飞溅且早已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迹,在全息光下泛着油亮的金属光泽,仿佛仍在缓慢呼吸。
我甚至能“闻”到那段记忆——铁锈味混着陈年灰尘与母亲最爱的茉莉香薰,从影像中逆向渗透进鼻腔,令人作呕。
接着,我看到了他,或者,她。那是凶手的侧脸。
我呼吸骤停。
血液似乎瞬间逆流,四肢变得如灌铅般沉重,指尖传来阵阵麻木,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冻结在神经末梢。
我手中的分光仪,那曾是我引以为傲、能洞察一切真相的利器,此刻却重如泰山。
金属外壳紧贴掌心,冷得几乎灼烧皮肤,震动微弱得如同垂死的心跳。
因为我无需它,我的肉眼,那双经过无数次训练、能分辨最细微差别的眼睛,已给出了最残酷的判决。
那个侧脸的轮廓,从额角到下颌的每一处线条,甚至连阴影中一闪而过、因极端情绪而抽动的嘴角弧度,都与我刚刚在林疏桐血色瞳孔中看到的结晶纹路……完美重合。
并非相似,而是重合。是数据意义上毫无误差的一比一完美复刻。
“不……”我喉咙干涩嘶哑地挤出一个音节,仿佛一截生锈的金属在相互摩擦,声带撕裂般疼痛。
我的理智疯狂尖叫,试图构建一道防火墙,抵御这股足以将我彻底吞噬的真相洪流。
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某种幻觉,是这个“血色心脏”制造的、用来摧毁我心智的陷阱。
林疏桐……她当时才多大?
她怎么可能……
我的视线机械而僵硬地转向她。
林疏桐就站在那里,站在漩涡边缘,站在无数暴起、泛着蓝色神经节光芒的根系中央。
她那件被鲜血浸透的白大褂上,祖父的药香愈发浓郁,混合着铁锈与腐叶的气息,仿佛一个无形的幽灵正从衣料纤维中升腾而起,将她笼罩。
指尖拂过袖口时,我能想象那布料的粗糙与湿冷,像裹尸布般吸着体温。
她的脸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尤其是右眼,却闪烁着一种非饶、古老而冰冷的光芒。
那已不是林疏桐的眼神。
我所认识的林疏桐,眼神中有执拗、有伤痛、有探寻真相的火焰,但绝不是此刻这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别触碰……我的……右眼虹膜!那是……祖父的……意识容器——”
她不久前发出的警告,此刻如诅咒般在我脑海中回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低频震颤,像金属刮擦颅骨。
意识容器?
那么,此刻占据她身体的,是那个幽灵吗?
是那个将解剖刀柄磨损出独一无二纹路的林家先祖?
是那个将罪证时间戳编码进细胞分裂周期的才法医?
那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化、疯狂的信息串联起来。
“‘用警徽封印血脉’的密文……”
“陈野脊椎裂痕的走向……”
“林家罪孽的……永恒轮回!”
“每代林家法医的……犯罪心理档案!”
一个可怕的、超出我想象极限的画面正在逐渐拼凑成型。
林家的血脉,既是传承技艺的载体,也是……封印罪孽的牢笼。
每一代法医,都在与血脉中那个原始、疯狂的“犯罪心理档案”对抗。
而“用警徽封印血脉”,难道指的是……与执法者家族联姻,用正义的秩序来中和、稀释血脉中的罪孽?
或者……是更残酷的解释?
用执法者的鲜血,来祭奠、来“封印”那些无法被审判的罪行?
我的父亲是警察。
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死于这个所谓的“契约”之下!
“要终止契约……必须用……十二年前…我母亲命案现场的…墙灰声纹——”林疏桐的话语再次在我脑海中炸响,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像是从老旧录音带中播放出来。
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她用我的血注入解剖台,并非为了所谓的审判,而是为了激活这个以我母亲的死亡为基石的最终程序!
而我,沈墨,这个案子的调查者,这个受害者的儿子,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审判官,我只是一个……祭品。
一个用来开启最终仪式、被蒙在鼓里的钥匙。
“林家新秩序的…核心…是…我的…记忆清除!”
分光仪屏幕上的微弱闪光,那一行冰冷的文字,此刻显得无比清晰。
每一个像素都在轻微颤抖,像濒死信号的残影。
他们要抹去我的记忆。
因为我的存在、我的追查,本身就是对这个“新秩序”的最大威胁。
他们要的不是审判,而是要将一切归零,将所有的罪孽与真相,连同我这个最后的知情者,一同埋葬。
穹顶之上,那把虚幻的、由光线构成的祖父解剖刀,正以一种优雅而残酷的韵律,将林疏桐结晶化的瞳孔纹路,一针一线地“编织”进那个所谓的“忏悔图腾”里。
那图腾的背景,就是我母亲倒下的血泊。
每一次编织,周围受害者的哭声就愈发凄厉,而林疏桐右眼中那非饶光芒就愈发强烈。
她在被吞噬。
或者,她心甘情愿地,正在与那个古老的罪孽融为一体。
不。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我不能让母亲的死,成为一笔无人知晓的糊涂账。
我不能让我的记忆,成为他们完美犯罪的最后一块拼图。
更不能让林疏桐,无论她有罪还是无辜,无论她是帮凶还是容器,就这样在我面前消失。
一股冰冷的怒火取代了僵直的恐惧,从我的脊椎深处涌起,瞬间贯穿全身,让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钢弦。
我紧紧攥住分光仪,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掌心渗出的汗与金属外壳的寒意交融,滑腻而刺骨。
钢丝从我的袖口弹出,没有去缠绕那些疯狂舞动的根系,而是精准地绕向解剖台的接口,猛地一拽,切断了我血液的供给。
解剖台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像是金属骨骼断裂的哀嚎,整个血色心脏的脉动都为之一滞。
m·L剧烈地咳呛起来,彩虹糖的残渣混杂着结晶碎片喷溅而出,她那张由数据构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惊慌的表情,像素边缘开始紊乱闪烁。
陈警监残余意识的尖叫也戛然而止。
整个空间的光线开始剧烈闪烁,明灭之间,影子如活物般爬行在墙壁上,仿佛系统正在崩溃的边缘抽搐。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的双眼死死锁定着那片悬浮在空症播放着我一生噩梦的全息影像。
那是罪恶的源头,是谎言的核心,但同时……它也是唯一的证据。
我的身体动了。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猛地冲向那片光幕。
逻辑、理智、恐惧,全都被抛在脑后,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
我要把它拆开,我要把它揉碎,我要分析它的每一个光子,每一个数据包!
我要看看这弥大谎,究竟是由什么构成的!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铁锈和药香的混合气味,呛得喉头一阵阵发紧。
在m·L的惊呼和根系重新暴起的呼啸声中,我举起了手中的仪器。
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是我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沈墨的分光仪死死抵住全息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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