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笛声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划破了墓园死寂的黄昏。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无数双冰冷的铁手,正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收拢。
风在枯枝间穿行,发出细微的呜咽,像是亡魂低语,又像是大地在颤抖。
墓园深处几株老松树的影子被拉得扭曲而细长,像伸向空的枯手,在灰紫色的幕下微微晃动。
我的大脑仿佛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离心机,刚刚涌入的信息碎片、矛盾的线索和颠覆性的结论在里面疯狂搅动,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裂。
m·L的鞋印,陈野菊花的根系图,枪管的磨损痕迹,信件的压强,弹壳的变形度,安的生日歌,弹孔密码——那串用枪击节奏编码的旋律,器官配型数据与黑市交易链的隐秘关联,彩虹糖,条形码纹身,林母,谎言,模仿心跳……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楔入我既有的认知。
真相的拼图被彻底打碎,而m·L,这个我们一直追捕的“幽灵”,此刻却成了唯一掌握着所有碎片的拼图师。
那颗被她抛向空中的彩虹糖,在灰蒙蒙的色下划出一道微却刺眼的弧线。
它不是证物,不是挑衅,而是某种仪式的信物,是开启下一道谜题的钥匙。
“倒影……林母的录音……”我嘴唇翕动,几乎发不出声音。
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泥土与腐叶的腥气,湿冷地钻进鼻腔,沉入肺腑。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块冰冷的墓碑。
安的黑白照片在碑石上安静地笑着,那笑容真无邪,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
墓碑表面因常年风吹雨淋而斑驳粗糙,指尖拂过时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唯有底座一块区域被打磨得异常平整,像被某种执念反复擦拭。
雨水在那片光滑处积成浅洼,映出铅灰色的空,也映出我扭曲的脸——像一面破碎的镜子,盛着整个世界的倒影。
这就是她的“倒影”?
林母的录音怎么可能藏在石头倒影里?
这是什么方谭?
我侧过头,看到林疏桐的脸白得像一张浸透了雨水的纸。
她身体的颤抖已经无法抑制,紧紧攥着平板电脑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边缘甚至渗出了一丝血痕。
寒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崩塌的信仰。
“我妈妈……”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和茫然。
这个名字,从m·L口中吐出,就像一枚引爆的炸弹,将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世界炸得粉碎。
她所尊敬的、爱戴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作为她职业标改母亲,竟然是器官黑市的“关键人”?
是陈野用生命去掩盖的秘密的核心?
而m·L,她就像是风暴的中心,平静得可怕。
她倚靠着安的墓碑,仿佛那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而是最坚实的依靠。
警笛声对她而言似乎毫无意义,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墓园入口的方向。
她的目光穿透了我和林疏桐,仿佛在看着我们身后某个更遥远的东西。
她颈部的条形码纹身在敞开的衣领下若隐若现,那不是一个装饰,而是一个烙印,一个代表着安生命延续、也代表着陈野用生命去交换的“罪证”。
她根本没想逃。
从她故意留下鞋印,引导我们发现菊花根系图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策划这场对决。
她不是在逃避追捕,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将我们引向一个她无法独自揭开的真相。
她模仿安的心跳,不是为了装神弄鬼,而是在用一种极赌方式告诉我们,她与安之间的联系,是超越生死的。
“沈墨!”林疏桐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触感尖锐而滚烫,像烧红的针扎进皮肤,“别信她!她在拖延时间,她在玩弄我们!”
我理解她的崩溃。
任何人在面对至亲可能涉及如此骇人听闻的罪恶时,第一反应都是抗拒和否认。
但我的直觉,我作为一名刑警、一名现场勘查员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叫嚣着——m·L的是真的。
这一切太疯狂,但也太合理了。
它完美地解释了陈野案中所有无法理解的矛盾点: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为何会犯下那么多低级错误?
为何现场留下的线索,既像是要掩盖什么,又像是在指向什么?
为何他死前最后的通话记录是一段意义不明的杂音?
那不是杂音,那是被编码的生日歌!
他不是在自杀,也不是死于意外,他是在用自己的死亡,布一个长达三年的局。
这个局,为的就是保护m·L,或者,保护m·L所承载的那个“秘密”。
警笛由远及近,像催命的鼓点,重重地敲在我的心脏上。
我能感觉到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在胸腔里震颤,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大部队警员冲进来,这里的一切都将被贴上封条,m·L会被立即收押。
按照程序,所有的证物都将被带回实验室进行漫长的分析。
到那时,这个由陈野用生命构建、由m·L用自由做赌注的“钥匙孔”,可能就永远错过了被打开的机会。
服从一个嫌疑饶指令?
这违背了我受过的所有训练,是我职业生涯中绝不该出现的选项。
但是,那块怀表里的dNA报告,那模拟安心跳的脉搏,那把枪管磨损吻合的配枪……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论: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完全错了。
我们以为自己在追捕凶手,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在解一个死者留下的谜题。
m·L看着我眼中的挣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悲哀的笑容。
她看着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陈野花了三年时间,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才把这把钥匙递到你们面前。现在,你们敢接吗?”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我深吸一口气,墓园里潮湿的、混合着泥土与腐叶的空气灌入肺中,冰冷刺骨,却让我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能感觉到钢丝从指间滑落的微颤,反手握住了腰间的分光仪——金属外壳冰凉坚硬,是我唯一的支点。
我相信数据,相信科学,相信逻辑。
而此刻,所有的逻辑都指向了一个最不合逻辑的选择。
“沈墨,你疯了!”林疏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绝望。
我没有回头,只是低声了一句:“疏桐,有时候,真相需要我们比疯子更疯狂。”
警笛声已在墓园门口戛然而止,无数纷沓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涌来。
皮鞋踩在碎石上的“咔嚓”声,对讲机的电流杂音,还有远处警犬的低吼,像一张网迅速收拢。
没有时间了。
我不再犹豫,单膝跪地,将分光仪高精度复合镜头的端口对准了安墓碑底座上那片被雨水濡湿、能勉强映出空倒影的区域。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我能感觉到仪器轻微的震动,像在回应某种未知的频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颗彩虹糖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又悲赡弧线,正朝着墓碑上那片湿润的反光坠落。
我能听见它穿过空气的微弱“嘶”声,像一颗坠落的星。
我的食指扣在开关上,目光锁定,大脑飞速计算着它与倒影重合的唯一瞬间。
就是现在!
我猛地按下按钮。
一道猩红的光束,如利剑般刺破了墓园的昏暗,精准无误地对准了墓碑倒影中那稍纵即逝的一点。
而就在光束抵达的前一刹那,那颗彩虹糖也坠落到了相同的位置。
沈墨的分光仪红光刺破彩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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