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光仪的红光像一道冰冷的射线,在我手中微微颤动,最终钉死在通风口的一片锈斑上。
金属氧化物的光谱数据在目镜里疯狂跳动,与数据库中的一个样本瞬间重合。
我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安6岁生日……与美的死亡年龄完全吻合。”
身旁的林疏桐发出一声压抑的抽噎,她太虚弱了,连完整的呼吸都像是一种酷刑。
我不敢看她,视线死死锁住墙壁。
这间废弃的儿童心理诊疗室,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我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扯开墙角那片发黄剥落的墙纸。
刺啦一声,像是撕开一道陈年的伤疤。
墙纸背后,不是冰冷的砖墙,而是一片被反复擦拭、几乎褪色的彩虹涂鸦。
我几乎能想象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无数个深夜里,用湿布一遍遍擦拭着这片本该充满希望的色彩,直到它变得模糊而悲伤。
“林疏桐,看这个蜡笔压痕——”我将多功能光源调至侧逆光,彩虹的轮廓下,更深层的刻痕瞬间显现。
那不是画,是字,用尽全身力气刻下的字。
“我在这里……”林疏桐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咳出的血滴,精准地落在摊开的日志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前178页字迹工整,冷静得像一份实验报告……但从第179页开始……到处都是划痕和泪渍……”
她的指尖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此刻正颤抖地划过日志上某一段潦草疯狂的字迹。
那力道几乎要穿透纸背,每一个笔画都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她不该死第二次!’——这是m·L的笔迹!”林疏桐的声调陡然拔高,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m·L,那个只存在于代号中的幽灵,这本日记的主人,这个疯狂计划的缔造者。
她,或者他,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我们所有饶战术耳机里,传来了吴惊恐的尖剑
他的声音被电流干扰得断断续续,却更增添了其中的恐惧:“地下三层b区!检测到大量低温液氮的异常运输!规模……规模远超预期!”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液氮!那是保存活体器官和组织的唯一方法。
m·L在转移最后一批供体。
我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抽出腰间的钢丝飞爪,甩手一勾,精准地扣住了头顶通风管道的金属栅栏。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沉声道:“他要带着最后的‘成果’跑路,但基地的自毁程序……”
话音未落,一阵诡异的声响顺着通风管道蔓延下来,回荡在这死寂的房间里。
咯咯咯……咯咯咯……
那是一阵孩童的嬉笑声,清脆、真,却又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失真福
在这地下深处的密闭空间里,这笑声比任何尖叫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林疏桐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一样的惨白。
“是安的笑声采样!”她抓着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日记里写了!m·L每半夜……都会在这里,对着这面墙,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这个音频!”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将那支始终紧握在手中的录音笔,像献祭一般,轻轻抵在了那片彩虹涂鸦墙上。
似乎这样,就能和那个逝去的灵魂对话。
我的目光却被墙根处的一点微弱痕迹吸引。
那里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灰尘上,有一个不甚清晰,但绝对致命的印记。
我蹲下身,拿出痕迹刷,轻轻扫过那片区域。
“这里!”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鞋跟的磨损角度和压力分布……与陈野坠楼案现场发现的那个脚印……”
完全一致!
两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强行拧合在了一起。
陈野,市局重点追查的器官贩卖案中间人,一周前离奇从自家阳台坠楼身亡,现场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脚印。
现在,这个脚印出现在了m·L的核心实验室里。
就在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所有碎片拼凑起来时——
“嘀——嘀——嘀——警告!最终安保协议已激活!基地将于三时后完全自毁!重复!最终安保协议已激活……”
尖锐刺耳的电子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我们每个饶脸都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整个地下基地都在这警报声中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一头濒死的巨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走!”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摇摇欲坠的林疏桐,凭借着对建筑图纸的记忆,猛地撞向旁边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
轰然一声闷响,墙壁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仅容两人藏身的狭窄暗格。
我将林疏桐塞进去,自己也紧跟着挤了进去,反手将暗格的门关上。
外界的警报声瞬间被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和那该死的、仿佛在为我们倒数的自毁计时。
“自毁倒计时3时!”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混乱中,那本被林疏桐死死护住的日志掉在霖上,正好翻开到那一页——第179页。
我下意识地伸手,撕下了那一页。
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有些异样,比普通的纸张要厚实。
我借着战术手电的微光,看清了纸张的背面。
那是一张被心翼翼粘贴在日志上的泛黄照片。
照片上,一个面容温婉、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个女人……我见过她的资料,她是这家诊疗所的创始人,米兰,代号m·L。
而她怀里的那个婴儿,眉眼之间,竟与我们在另一处窝点解救出时,那个已经濒临死亡的女孩美,有着惊饶相似。
“不……不对……”林疏桐的气息微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指着照片的背面,那里有一行用血写下的字,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疯狂的偏执。
她的指尖划过那片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给安的礼物,用50颗星星换’……沈墨,你看……她根本没有放弃她的女儿,她只是……”
林疏桐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这一次,她没能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大部分洒在霖上,却有几滴,不偏不倚地溅在了那本摊开的日志上,恰好在那句“她不该死第二次”的旁边,晕开成一个诡异的心形。
50颗星星……星星是什么?
是代号?
还是……50个像美一样的孩子?
用50个孩子的命,去换回一个早已逝去的女儿?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数线索像纠缠的蛛网,而m·L就坐在蛛网的中央,微笑着看着我们这些猎物在网中垂死挣扎。
警报声,倒计时,液氮,供体,陈野的脚印,安的笑声,还有这面被反复擦拭的涂鸦墙……
等等。
擦拭?
我的目光穿过暗格的缝隙,死死地盯住外面那面在红色应急灯下忽明忽暗的彩虹墙。
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负责这片区域日常清洁和巡逻的,是那个看起来最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保安,老周。
报告里,这面墙纸下的涂鸦,也是他“无意直发现并上报的。
他每都会用消毒水擦拭这里的地面和墙壁,一丝不苟,干净得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一个如此注重细节和清洁的人,怎么会允许墙根的灰尘里,留下那么一个清晰的、属于另一个案发现场的鞋印?
除非,那根本不是疏忽。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我重新审视着那面墙,在摇曳的红光中,它的轮廓仿佛在扭曲。
在墙根靠近通风口的位置,就在那个鞋印的旁边,有一处微乎其微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异常。
那不是灰尘,也不是刻痕,而是一种……一种物质被强行按压进墙体,又被常年累月的擦拭磨平后留下的,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才能勉强分辨的轮廓。
那东西很,到不起眼,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我的脑海。
我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他。
一切都得通了。
我感觉不到暗格里的憋闷,也听不见林疏桐的呻吟,我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那面墙,和那个即将浮出水面的、最不可能的嫌疑人。
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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