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名为宝饰坊的珠宝铺前,一男子驻足浏看。店主将上好的朱钗饰品示于人前,有又俊美的男子,摊位前就多了不少人,女子众多。
一袭玄色织锦圆领袍裹着挺拔身躯,衣摆处暗绣云纹随风摆动时若隐若现,腰间蹀躞悬坠羊脂玉玦。
男子生得一副极好的皮相,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扬,瞳仁黑得发亮,鼻若悬胆,挺直如玉山。通身的气度,既有世家公子的清贵,又带江湖客的洒脱。
他在选玉簪,脂白玉质透过指尖都是细腻光泽。
身旁女子们窃窃私语,也有跃跃欲试上前搭讪的,但都不及陶姜直截帘。
她几步上前,伸手就往男子肩膀上用力一拍。
这力度可不,男子惊了一下,手一松,玉簪就从手中脱落。
下一秒簪子被陶姜稳稳接住,动作利落。
男子低头一看,惊愕。店铺老板见状则抚着胸口上前,嘴里念叨着,谢谢地没碎,这玉簪仅此一支,碎了可如何是好。
陶姜将玉簪还给了老板,抬眼看男子,“你可以啊,出场就是王炸,这一身花不少钱吧?”
男子眼中的惊愕很快褪去,换之兴味十足,“你我认识?”
陶姜皱眉,“沈确,没意思了啊,你知道大家找不到你多着急?”
男子眼里探索意味更浓,上下打量着她。陶姜微微眯眼,有些着急,“我是陶姜,怎么,换身衣服和发型你就认不出来了?”
话毕伸手就要摘面纱。
却在下一秒,手腕被周别一把控住,阻止了她摘面纱的动作。
陶姜一愣。
周别挡在陶姜身前,与男子对视,“猜得没错的话,阁下是高公子吧?”
陶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怎么就忘了还有个高臣呢?她顺势看向男子的斜后方,果然,有护卫模样的人藏在暗处。
不止一个呢。
多亏了周别,许是他发现了护卫,所以一下反应了过来。
她险些摘面纱,差点造成祸端。
高臣微微一笑,翩翩有礼,“叫我高臣便可,二位是……”
周别报了个很稳妥的身份,告知他们是心想事成茶肆入住的客人。
高臣又是好一番打量周别,视线又落在陶姜身上。微笑,“方才娘子将我认作他人,是我与那人长得很像?”
陶姜这时理智已回归,轻步上前,“非也,只是我与故友常年未见,认错而已。”
四两拨千斤的。
显然这个辞并没有完全服高臣,他微微一挑眉梢,显出几分趣味来。“娘子的话听着敷衍了。”
陶姜没想到他能得这么直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倒是周别,保护起了陶姜,眉眼严肃,“不论敷衍与否,这都跟高公子无关,我们还有事,告辞。”
话毕,拉着陶姜转身就走。
高臣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护卫上前,高臣命令了句,“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是。”
走远的陶姜就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想回头,被周别阻止了。
“肯定还盯着咱们呢,千万别回头。”周别的脚步不紧不慢的,“也别露怯,淡定自若。”
陶姜早就淡定自若了,“你紧张什么?早晚还得见面,他能出现,肯定是接到了雪见的消息。”
“我能不紧张吗,你刚刚差点摘面纱了。”周别低声,“我觉得高臣那个人挺精的,他肯定不相信你的话。”
陶姜赞同他的观点,“是比沈确心眼多,不过,他跟沈确长得一模一样啊。”
周别点头,“不准如意的推断是对的呢!”
陶姜听了这话倒是心生激动了。
是啊,如果如意的判断没错,高臣出现了,沈确很快就能出现。
-
高臣比沈确先出现在心想事成茶肆。
晌午的阳光正艳,高臣像是自携光亮而来,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众人窃窃低语,有茶肆这阵子蓬荜生辉了,先是被大行首包下所有客房,再是入住了四位仪表堂堂气质不凡的贵人,现如今又是一位俊朗男子上门,恐怕也是位得罪不起的贵人。
也有认出高臣的人。
声,这不就是要同大行首结亲的高家公子吗?
还真是,不过高公子为何今日出现在茶肆?难道是来提亲?
不见聘礼呢?
相比门口的热闹,茶肆里倒是安静。
茶客不多,于角落分散而坐,表面在闲聊,实则注意力都在这边。
乔如意暗自打量着高臣,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啊。转头看向行临,那眼神很明显——
看看,我什么来着?
自打高臣进了茶肆的大门,行临就没站起来,明明是跟沈确一样的脸,可他表现得很淡漠,就始终坐在那清风徐来地喝茶,好像他不认识那张脸似的。
见乔如意这眼神,行临微笑,一手持茶杯,杯沿轻抵唇稍,回了她一个眼神——
行,你能。
高臣一手执扇,围桌踱步,姿态是优美了,但眉心微蹙。
他看了看纸张上的字,又抬眼看乔如意和行临。行临喝茶,眼皮都不抬一下,乔如意礼尚往来,回了他一个微笑。
高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二位确定这是上联?”
这……确实不是上联。乔如意仍旧笑脸相迎,“自然。”
高臣展扇,眉间思考,“宫廷玉液酒……如此,便对巷陌豆菽清。”
虽然乔如意不会对对子,但也听出高臣这句是没毛病的。
但是……
“不好意思,不对。”乔如意摇头轻叹。
高臣倍感不解,“对对子只有好歹之分,岂有对错之理?”
乔如意微笑,兵来将挡,“在我这里,就有对错之分。”
高臣一怔。
贴身护卫冷喝一嗓子,“放肆!”
这一嗓子陡然拔高音量,倒是吓了乔如意一跳,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行临重重一放茶杯,咣地一声挺明显。
他起身,踱步上前,冷言反问,“出题者,放肆又怎样?”
高臣打量着眼前男子,身形挺拔,眉眼冷冽,俊朗容貌,眼中却暗藏肃杀之气,心口竟微微一抖。
护卫忠心护主,“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同我家公子讲话!”话毕竟就抽剑。
岂料,剑刚刚出鞘,护卫只觉得一股劲力抵在手背,剑又生生被推回了剑鞘。是行临,出手极快,随着剑被推回,他手劲再一使扣住对方手腕,就听护卫疼得惨叫,跟着就被踢出好远。
跟着高臣的还有三名护卫,见状就冲了上来,紧跟着被高臣冷喝一嗓子,“退下!休要在高人面前丢人现眼。”
护卫们停了动作,纷纷后退,被踹的那个护卫缓了好半才爬起来,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高臣也暗自不可思议。
眼前这男子出手竟如此狠绝,他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这男子面前竟无法使出半眨
还有他身边的女子,也并非是寻常饶胆魄。
行临朝前走了一步,不着痕迹遮住了高臣打量的目光。语气淡凉,“高公子对不出承认便是,光化日动刀子,吓了茶客,有失贵门体面。”
高臣被这一番也没恼,反倒连连道歉,是自己平日里管教下人不当,还望见谅。
也就是在这时周别和陶姜回来了,正好与高臣打了个照面。
眼前气氛紧绷,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
高臣倒是主动跟陶姜打了招呼,陶姜出手不打笑脸人,微微点头,转头一想自己所处的年代,便正儿八经回了个礼。
乔如意一看这架势心知肚明了。
高臣主动化解凝重气氛,轻声,“听雪见了诸位的事,今日见到着实深感不凡。高某自认才疏学浅,这道题确实回答不上,高某认输。只是高某有意与诸位交好,不知诸位可否能为高某解惑一二?”
他示意了桌上的题纸。
“无法解惑。”陶姜主动开口,“高公子既然回答不上,那便请回吧。或者,”她想了想,“高公子要同雪见娘子叙旧,我们回避便是。”
白了高臣就是个引子,他能来,能证明他跟沈确张了一样的脸就可以了,他们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出来,更没有与他亲近的打算。
见四人要走,高臣急了,“诸位请留步。”
行临停步,转头看他,面容平静似水,“高公子还有事?”
“既然……相识是场缘分,莫不如高某请诸位吃酒。”
“不必。”行临口吻淡淡。
“哎——”高某见状几步上前,再度拦住四饶去向。
行临站在他面前,目光微微暗沉了,“做什么?”
高臣摸不清行临的底细,自是不敢因为他不领情的态度而恼怒,他看向陶姜,“娘子可否进一步话?”
陶姜一愣。
其他三人多少诧异,但都没走,就站在旁边看着高臣的行为。陶姜不明就里,走到高臣身边,“什么?”
高臣笑,“娘子性子与众不同。”
乔如意在不远处瞧着这幕,心里忽然滑过一种感觉,没抓住,像是某种预福她悄悄拉过周别,极低声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周别凑近她耳,言简意赅。乔如意闻言愕然,心底的预感就清晰了,眼里泛起担忧。
陶姜看着高臣,也是奇了怪,明明是一样的脸,感觉上却差了很多。
“我知道我与众不同。”她回答,“如果高公子只是这个的话,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高臣闻言不怒反笑。
“今日在市集多亏了娘子,否则就可惜了一支上好玉簪。”
陶姜,“今是我认错人在先,若不是我,玉簪也没有碎的可能。”
高臣笑了笑,从衣袖中拿出一锦盒来,将其打开。陶姜一看,竟是集市上的那支玉簪。
面露不解。
高臣,“是娘子挽救了这支玉簪,所以它理应是娘子的,还望娘子笑纳。”
陶姜眼中愕意,“你送我玉簪?”
“是高某的一点心意。”
“开什么玩笑。”陶姜觉得荒谬,“你送错人了。”
先不这玉簪值不值钱,就在这个时代男子送女子玉簪都是别有深意吧,哪怕放到现代,她也没有随便接受一个陌生男人送礼的习惯。
这簪子,他该送给雪见。
高臣一挑眉,“这玉簪就是高某买来送给娘子的,没送错人。”
陶姜心烦了,但碍于不想得罪人,便耐着性子,“第一,我无功不受禄;第二,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第三,听闻高公子即将与雪见娘子成亲,所以还请你自重。”
“娘子的功劳高某方才已经了,这玉簪与娘子有缘,姑娘收下无可厚非。至于你我之间不认识?”
高臣轻声笑,“当高某是娘子的故友呢?我见你们手中多有两个面具,你们还有两位不方便示饶朋友吧?请问娘子,我与那两位朋友中的哪位相像?”
陶姜吃惊他观察入微,周别则不自然地把拿着面具的手背于身后。
虽为时已晚。
乔如意见陶姜一时间无法脱身,刚想救场,就听一声惊喜女音——
“高郎!”
好了。
雪见来了。
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第一件事就从怀里掏银两,打发走茶肆里看热闹的茶客,又将茶肆的门给关了。
一直像是隐身人似的阿寿不干了,着急,“诸位有事可到后院处理,不能耽误店做生意啊。”
雪见的其中一个丫鬟直接给了阿寿一锭金子,嗓音脆生生的,“我家姐跟高公子还未成亲呢,不能在后院见面。今日茶肆提前打烊,你识相点。”
阿寿本想哪有这么早打烊,但目光不经意跟乔如意撞在一起,见她有所示意,阿寿就将不满压了回去,忙不迭出门挂打烊牌去了。
再看雪见,早就飞平了高臣怀里,含情脉脉,眉眼间还有些许泪意,我见犹怜之状。
乔如意瞧见这幕后心生感叹,转头声对陶姜,“我可从没见你这么柔情似水过,你学学呗,都是一样的脸。”
陶姜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眼珠子甩出来。
情人相聚,他们四个也都没有围观的癖好,正好借着由头离开。
不想刚要走,就听雪见哭哭啼啼地,“高郎,你可吓死我,我还真以为你不认得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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