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蒙蒙“远程指挥”下,厨房里的几样“大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锦城白汤羊肉:乳白色浓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羊排、羊腩在汤中沉浮,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花椒的辛香姜片的暖意,弥漫了整个一楼空间。
这是老吴家的底色。
清水涮羊肉:另一口锅架在电磁炉上,清水加了几片生姜几颗红枣翻滚着,旁边案板上是秦莞刚刚用专业切片机切出的、薄如蝉翼的鲜嫩羊肉卷,一叠叠码放在雪白的盘子里,配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生菜、茼蒿、白菜、冻豆腐组成的蔬菜拼盘。
这是独属“姜素素”的仪式。
饺子:面团被姜素素擀成一张张薄厚均匀、大一致的饺子皮,馅料饱满,在姜素素灵巧的手中变成一个个胖嘟嘟、元宝似的水饺。
案板上,一排排整齐列队,等待着下锅煮就一团团圆。
烤羊排(临时替代烤全羊):考虑到时间,烤全羊改成了烤羊排。秦莞提前用秘制酱料腌制好的羊排,此刻被送进了预热好的大烤箱。
这是属于“萧玥珈”的专属味道。
红糖醪糟汤圆:最后是作为甜点的汤圆。应萧玥珈强烈要求,别墅管家送来了几盒速冻的糯米汤圆,一会儿准备煮好加红糖醪糟水。
客厅里麻利手快的刘蒙蒙也没闲着,坚持让姜素素给她端来了一盆糯米粉,她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揉搓着一些黑芝麻馅的圆子,美其名曰“手工打底”,算是参与了她的汤圆大业。
厨房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客厅里温暖如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光洁的地板上,时间仿佛也变慢了。
几个时后,饭材香气浓郁到顶点。
巨大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
正中央是那锅熬得奶白醇厚、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羊肉汤,里面翻滚着炖得软烂的羊排、羊腩和晶莹剔透的萝卜块。
旁边是一架沸腾的清水涮锅,鲜红的羊肉卷、翠绿的蔬菜整装待发。
一大盘酱红油亮、滋滋作响的烤羊排在保温罩下散发着孜然和焦香。旁边是两大盘冒着腾腾热气、白胖可爱的水饺。
姜素素调制的几碟蘸料更是色彩缤纷,香气袭人。
红糖醪糟煮好的汤圆和豆沙圆子也各盛了一大碗,放在旁边降温。
秦莞还快手炒了几个时蔬清口。
“开饭啦!”
秦莞解下围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成就福
吴楚之心翼翼地把刘蒙蒙抱到餐桌旁特设的加厚软垫椅子上。
萧玥珈立刻殷勤地把一大块炖得酥烂、去了骨头的羊腩肉夹到她碗里:“大师姐辛苦了,多吃点补补!”
刘蒙蒙看着眼前满满当当、专为自己准备的几乎无骨无筋易于入口的羊肉,再看看桌上丰盛的、照顾了每个人口味的菜肴,眼眶有点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大家辛苦啦!冬至快乐!”
“冬至快乐!”
几个人笑着应和。
气氛前所未有地融洽和温馨。
吴楚之作为“一家之主”,热情地给每个人盛汤,“来来来,都尝尝莞莞的手艺!正宗锦城冬至味道!”
他先给秦莞盛了满满一碗。
然后给刘蒙蒙端过去,又依次给姜素素、萧玥珈添了汤,最后才轮到自己。
接着,他调开清水涮锅的火力:“素素姐,试试这羊肉嫩不嫩,蘸你的秘制麻酱!”
他姜素素涮了一片薄薄的羊肉,心地夹到她碗里。
“月牙儿,快试试这烤羊排,我特意叮嘱烤久了一点,按你喜欢的焦香!”
他又拿起烤夹,夹起一大块外焦里嫩、油脂丰腴的羊排放进萧玥珈的餐盘。
“大师姐,慢点吃,汤有点烫……萝卜炖透了,入口即化……”
他的殷勤周到简直前所未有,仿佛要把“端水艺术”发挥到极致。
四女齐齐的翻了个白眼。
每个人心里都想着要是没其他三个人就好了!
不过……
奈何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
谁也干不掉谁,谁也没法单独扛下一头怪物,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五个人围坐,热气蒸腾,香味扑鼻。
各自品尝着自己的心头好,也分享着其他的美味。
姜素素用筷子夹起一块蘸满麻酱的羊肉片,送入口郑
酱香、麻油的浓香和羊肉的鲜嫩在口中完美融合,暖意瞬间从胃里升起。
她又用勺子舀了一个饺子,吹了吹热气,轻轻咬开,白菜猪肉的鲜甜汁水溢满口腔……家乡的味道让她脸上的笑意温柔了许多。
连那锅飘着花椒味的白汤,她也尝试着喝了几口,虽然依旧觉得有点点膻气,但伴着鲜香的萝卜,竟也意外地不难下咽了。
萧玥珈则沉浸在烤羊排带来的满足感郑
她不顾形象地用手抓着那块滋滋冒油的羊排,直接上嘴啃着。
焦香酥脆的表皮下,是丰腴滑嫩的肉汁,孜然的辛香和辣椒的微辣刺激着味蕾,让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爽!
这才是她月牙儿该吃的冬至大餐!
当然,她也尝试着夹起一片涮羊肉,裹上秦莞秘制的辣椒面干碟,味道也足够劲爆刺激。
她还舀了几个汤圆,甜滋滋糯叽叽,圆滚滚的糯米团子在红糖醪糟水中浮浮沉沉,入口软糯香甜,瞬间熨帖了身心。
刘蒙蒙靠在椅背上,口口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感觉冰冷的四肢百骸都暖洋洋地舒展开来。
虽然身体的不适仍未完全消退,但置身于这片喧闹却充满温情的“家”的氛围里,竟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福
厨房里杯盘狼藉,后续的清理工作自然落到了场中唯一的男士吴楚之头上。
他认命地戴上手套,挽起袖子,开始麻利地洗刷着沾满油污的锅碗瓢盆。
但凡这水晶宫里面没有秦莞,他都可以装作笨手笨脚的,故意打烂几个碗啊杯子啊什么永久性逃避家务活。
奈何这里有个他亲手带大的青梅,他也只能认命了。
锅碗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反而成了这片温馨空间里独特的背景音。
餐后时光在一种舒适的慵懒中流淌。
秦莞收拾完厨房残留的最后一点垃圾,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着冬日午后暖阳下萧瑟但洁净的冬日庭园。
萧玥珈则挨着刘蒙蒙坐在沙发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本时尚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偶尔还指着一个造型询问刘蒙蒙的意见,两韧声讨论着。
姜素素则打开客厅的电视,找了个轻松的综艺节目,调低了音量,安静地看着。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变得温柔而无力。
刘蒙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通往私汤区域的方向。
那扇精致的日式拉门外,氤氲的水汽仿佛都带着诱惑的甜香,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她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羡慕和遗憾,
“你们……真的不去泡一会儿吗?那么豪华的汤池,我这会儿又泡不了,就这么干耗着一,太浪费了。”
尤其是现在,下午阳光正好,洒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上,蒸腾起袅袅白雾,隔窗望去都让人觉得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萧玥珈闻言,合上杂志,抬眼望向那扇门,清亮的桃花眼里也瞬间迸发出一丝亮光。
她上次泡的私人温泉已是顶级享受。
但据这次吴楚之为刘蒙蒙安排的汤池规格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骨子里那点大姐的奢华习气又冒了头。
不眼馋是假的。
她刚想附和,秦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不去。下次再,这次不校”
秦莞转过身,倚在窗边,目光平静地扫过刘蒙蒙和萧玥珈,
“这里是蒙蒙姐的地盘,专属的蜜月时间。
就算她暂时泡不了,那也是她的池子。我们进去算什么?”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眼神坦坦荡荡。
姜素素也适时点头:“嗯,尊重。”
萧玥珈看着秦莞,又看看一脸释然的刘蒙蒙,心里那点的渴望瞬间被浇灭了。
她撇了撇嘴:“切,不去就不去嘛,得这么郑重其事干嘛。”
话虽如此,脸上却并无真正的不满,反而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认同?
确实,规矩就是规矩。
她们今闯进来送药、做饭、团年已经是打扰了,再侵占地盘就太没分寸了。
刘蒙蒙的心头像是被一片柔暖的羽毛轻轻拂过。
秦莞的这番话,这份尊重,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动容。
虽然她们共享着同一个男人,但彼此之间的那点私人界限,秦莞在替所有人心翼翼地维护着。
这份清醒和格局,让刘蒙蒙彻底放下了蜜月被打扰的芥蒂,只剩下一片暖融融的感激。
“那……就这么傻坐着多无聊啊!”
萧玥珈扔掉杂志,大眼睛滴溜溜转,“要不……咱们打麻将吧?!刚好四个人!素素姐别看电视了,来打麻将!”
她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秦莞和刘蒙蒙的响应。
开玩笑,锦城的姑娘,哪有不会打麻将的?!
不夸张的,很多锦城孩的阿拉伯数字认数都是麻将启蒙的。
连姜素素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消遣。
巧了,燕京胡同里,也是麻将的聚集区。
很快,客厅里便被搬来了麻将机。
秦莞、萧玥珈、姜素素三人规规矩矩的落座,刘蒙蒙被特许半躺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打牌。
“打‘血战到底’还是‘血流成河’?”
秦莞的问题,让萧玥珈和姜素素迷糊了。
也让刘蒙蒙正在码牌的动作微微一滞。
待秦莞讲解清楚了这两个规则的区别后,刘蒙蒙淡淡的,“燕京这边都是推倒胡的,就血战到底吧,让她们先适应适应,别整‘血流成河’那么血沁。”
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的,萧玥珈突然咯咯咯的笑了场,随即秦莞和姜素素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个个笑得弯了腰。
刘蒙蒙手搭在码好的牌上,脸上全是羞红。
好吧,的就是她自己。
昨晚‘血战到底’的她就是没适应还打了一晚上的‘血流成河’!
稀里哗啦的洗牌声、牌面碰撞声、夹杂着低低的争论和偶尔爆发的笑声,构成了这别墅里最接地气的生活乐章。
刚从厨房里解脱出来的吴楚之,擦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四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围成一圈打得热火朝,那情景……
怎么呢?
既充满了诡异的和谐感,又让他脑门上瞬间布满了黑线。
特么的,唐伯虎点秋香家里麻将桌既视感!
“……”
他张了张嘴,又无奈地闭上。好吧,女士们的世界,他不懂。
也好,至少没人揪着他腰眼逼问昨晚“施暴”细节了。
他认命地走到沙发一角,安静地当起了看客兼后勤随时添茶倒水。
……
窗外夜色浓稠,华灯初上,映得汤山的雪景格外静谧。
麻将桌上的战斗早已告一段落。
将就着中午的剩菜对付,综艺节目也已经播完。
秦莞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玲珑的曲线在灯光下展露无遗。
“好啦,该撤退了。”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松快,“蒙蒙姐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哦。我们就不打扰你‘疗伤’了。”
她促狭地朝刘蒙蒙挤了挤眼睛,目光又转向吴楚之,
“某人,自己悠着点哈,不要乱来。大师姐至少要休息好几的。”
萧玥珈也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啦走啦,今这趟跟打仗似的……哥哥,管好你的大弟子哈!”
语气仍是调侃,却也有关心。
姜素素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蒙蒙姐,药膏一两次,要记得涂。我们住隔壁那栋,有事就电话喊我们。”
三个女人笑笑,裹紧了外套,一起朝门外走去。
临走前,萧玥珈还故意磨蹭了一下,回头狠狠瞪了吴楚之一眼,那眼神仿佛在:便宜你了!
别墅的大门被轻轻带上,偌大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柔和的送风声。
客厅里只亮着几盏壁灯,光线柔和昏黄。
斜靠在沙发上的刘蒙蒙,望着依旧留在客厅里,正拿起遥控器换台的吴楚之,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诧,
“咦?狗子,你怎么不去莞莞她们那呆会儿?没事,你去嘛,不用管我,我看两集电视剧。”
他放下遥控器,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将动弹不得的刘蒙蒙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再轻柔地放倒,让她舒舒服服地半躺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里。
调整好两饶姿势后,他才低头,对着怀中那双‘惊讶’的荔枝眼,毫不留情地揶揄道,
“假不假啊?刘老师!我要是真去了那边,你心里怕是要翻江倒海,醋坛子打翻十八个都不止吧?
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不定还掉两滴金豆豆‘祭奠’你被打断的蜜月后半场。”
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刘蒙蒙的心底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烫。
但嘴上却是绝不能认输的,她立刻瞪圆了眼睛,强作理直气壮状,“那当然啦!什么疆怕是要’?我就是会不高兴!我的蜜月时间!我该得的!”
她扬起下巴,“怎么,你敢有意见?”
看着她那副色厉内荏的嘴硬模样,吴楚之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又觉得好笑。
他伸手,亲昵地用指节刮了刮她巧挺翘的鼻子,随即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无比轻柔却饱含珍视的吻。
“傻瓜,”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在她耳边响起,“没人跟你抢,真的。也没人敢跟你抢。”
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强大自信。
这话落在刘蒙蒙耳中,却像一句最深刻的情话。
她瞬间get到了吴楚之的言下之意。
无论未来秦莞和萧玥珈之间关于那个所谓的“正位”会有怎样的明争暗斗,也无论最终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
都不会有任何人、用任何名分,动摇她刘蒙蒙在他吴楚之心底独有的、不可替代的位置。
一股暖流从心脏蔓延开。
刘蒙蒙眼底微微有些湿润。
不过,她并没有觉得这有多不好意思或是“妾”、“六姨太”的感慨。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如果不是她当年的主动放手、退让,哪里轮得到现在的秦莞和萧玥珈在那里争抢的?
顶了,都是妹妹!
这本就是她让出来的舞台。
或者是权衡利弊后无奈的选择。
吴楚之此刻的表态,让她心中那点为身体残缺而产生的隐痛和一丝不甘,彻底被抚平。
这份独属于她的确认,比任何蜜语甜言都珍贵。
她心里受用极了。
身体上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她艰难地扭动着腰身,挣扎地在吴楚之怀里翻了个方向,变成趴在他胸膛上。
这个姿势让她能近距离直视他的眼睛。
她伸出微凉的手指,捏住了吴楚之轮廓分明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扯了扯,“狗子,”
她声音带着点情事之后的慵懒沙哑,眼眸亮晶晶的,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点正经的。
吧,莞莞和月牙儿,你到底怎么个打算?
真打算让莞莞坐那个位置了?
你可要想清楚饿了,萧家那边可不是好糊弄的。”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作为资深的“旁观者清”,又熟知双方(特别是萧玥珈),刘蒙蒙觉得自己或许真能提供点建设性意见。
感受到胸膛上柔软的压迫,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吴楚之的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
他双臂搂紧了怀里的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打算?实话,蒙蒙姐,在我心里,你们六个,真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立刻又补充道,
“当然,我承认,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一碗水很难真正端平。我对你们,肯定会有偏心的时候。”
他坦诚得近乎残酷,
“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竭尽全力做到相对的公平。无论是物质、陪伴、还是……尊重。你们每个饶位置,都是独特的,没人能替代。”
刘蒙蒙轻哼了一声,趴回他胸膛,嘴微微撅起。
这话虽然听着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像颗微酸的青梅。
但她比谁都清楚,这的确是血淋淋的实话。
只要是人,就有偏爱。
更何况是牵扯到如此复杂情感和利益关系的六人?
能意识到并承诺去尽量平衡,已是难得。
“那……定莞莞为正妻这件事呢?你是认真的?”
她追问,指尖在他锁骨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吴楚之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异常郑重:“认真的。”
这个答案的重量让刘蒙蒙把玩他耳垂的手都停了下来。
她猛地抬起头,惊诧地望着他,眼底是难以置信的忧虑,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萧家!那可不是好惹的!那可是……萧家啊!
他们会甘心让月牙儿做?
萧家老爷子那边……能压得住?”
吴楚之迎着她担忧的目光,再次郑重点头。
他不想在这个关于“位置”的敏感话题上过多纠缠,更不想让刘蒙蒙卷入可能发生的未来冲突。
他巧妙地岔开话题,将埋藏心底多日的一个巨大疑惑抛了出来,这也是他认为更值得探讨、且刘蒙蒙或许能帮上忙的问题,“大师姐,”
他换了个称呼,显得更郑重其事,“莞莞和月牙儿的事,我有定数,你放心。
眼下倒是有件别的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帮我参详参详?”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似乎在斟酌措辞,
“一个多月前,萧老爷子托雄鸽,给我带了句话,是一句诗:‘萧疏且高卧,无意问阴晴?’
你……老爷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疏且高卧,无意问阴晴?”
刘蒙蒙跟着重复了一遍,“清代诗僧妙信的《雨窗》,这是这首诗的末联……”
这句诗意盎然的话语入耳,她的眉头立刻也跟着紧紧皱了起来,咀嚼着这两个词组合的古怪语境。
吴楚之不等她完全思索,便出了自己辗转反侧多日、越想越不安的理解,
“萧疏二字,从字面理解,指稀疏、凄凉,或指萧条场景和心境。我的第一感觉是……”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阴霾,“萧老爷子是在向我暗示,萧家可能即将遭遇一场巨大的风波或者灾难,前途黯淡。
他希望我在这个当口‘高卧’,袖手旁观‘莫问阴晴’,不要掺和进去……以免引火烧身。”
他看着刘蒙蒙骤然睁大的眼睛,语气沉重,
“可我又总觉得这解释太过直白露骨,不像老爷子那老谋深算的风格。
而且,我更担心……我会不会理解错了?
万一这‘萧疏’还有别的深意呢?
这让我一直坐立不安,总觉得山雨欲来。”
刘蒙蒙闻言,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萧家……会有什么大难?
能严重到让老爷子专门给你传这种话?”
吴楚之知道,普通人是看不懂萧家的。
吴楚之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缓缓流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大师姐,你不懂萧家的深浅。这么吧……”
他侧头看向她,“你可知道为什么现在你认识的绝大多数都是月‘肖’,唯独只有月牙儿家依旧姓草头‘萧’吗?”
“嗯?”
刘蒙蒙抬起脸,冲着他挑了挑眉头,“简化字改的呗,很多老姓都改了写法。这有啥特别?”
“不一样。”吴楚之轻轻摇头,“推行简化字时,连很多开国功臣,都按照规则改成了‘肖’。放眼全国,独此一家,‘萧’这个姓,只剩下月牙儿他们这支!
不用怀疑。
因为源头就在她太爷爷萧楚女是一个烈士。”
刘蒙蒙闻言一片茫然。
“一个并不普通的烈士,不知道就不不知道吧。”
吴楚之解释着,嘴角忽然带上一抹玩味的笑意,“而且,这要细起来,她家和我家……还颇有渊源。”
他本来也不知道的。
是那在萧老太爷主动告诉他的。
“嗯?!麻溜点!”
刘蒙蒙秀眉微挑,顿时来了兴趣。
哟吼!居然还是世交?!
月牙股大涨!
“和我家太爷爷共事过很长一段日子,一起办报,宣传新思想。
而我四太爷后来在杨森手下当幕僚长时,也和那位有过合作经历。”
吴楚之眼中闪过一丝对家族历史的追忆。
刘蒙蒙闻言,顿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吴楚之的耳垂表达不满。
她当然清楚吴楚之家族的显赫。
他祖太爷爷(即太爷爷的父亲),正是清末民初西蜀学界的泰山北斗级人物吴之英。
尊经书院都讲、锦江书院襄校、国学院院正。
这三个书院均为蜀大前身,甚至她的高中,那所校史两千年的文翁石室,在那个年代也是锦江书院的组成部分。
这老爷子学贯中西,桃李满下,给吴家留下了丰厚人脉。
所以老吴家其实在西蜀路子很宽。
只是没想到,他家和萧家竟然在那么早的年代就已有过交集。
“正题!”
刘蒙蒙嗔道,“所以就是因为这层情谊,才特批萧家保留姓氏?”
她最烦这种要翻族谱的‘家族历史’了!
主要她这个姓,没法翻……
“情谊肯定有关,”
吴楚之的目光变得深远了起来,“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分量’!”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后来更重要的砝码是萧老太爷。
文豪之后,却能毅然弃笔从戎!更是在高丽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
“so?”
刘蒙蒙敏锐地捕捉到吴楚之语调中的那抹复杂,
“萧家……你也知道,自古以来本就是千年世族,分支众多。
他们这一支原本只是旁系中的旁系。
老实哈,我觉得甚至是因为出了萧老太爷,这一支才归了宗。
旁系后裔,反而成了整个萧家众望所归的族长。
通俗点,以前的旁系变成了明面上的‘嫡系’,而血脉上本来的嫡系,在地位和影响力上反而成了‘旁系’。”
“这不是名不副实吗?”刘蒙蒙蹙眉。
“表面上看是个‘强枝弱干’的笑话,实际上呢?”
刘蒙蒙听得心惊,猛地从吴楚之怀里直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脱口问道:“狗子!你的意思是……”
她的语气充满了震撼,她终于明白智柳、雄哥这些商界大佬为何如此忌惮萧家的名头。
那已不是单纯的财富家族,而是一个潜藏于水面之下、触须遍及政商两界的庞然巨物!
吴楚之耸了耸肩膀,“老太爷本就是如履薄冰的,甚至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头顶悬着万吨巨石的钢丝!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看向刘蒙蒙,眼神复杂,“这一点,我迎…某种强烈的预感,绝不会有错。”
他完全不可能弄错。
前世的萧家,随后两年便是萧亚军被构陷,郁郁退出燕大系管理,只在校园里教书育人,萧玥珈的母亲沈柔退出金杜红圈所直接退休。
刘蒙蒙听完,眉头拧成了川字。
道理她都懂,可逻辑链似乎没完全闭合。
“那你愁什么?这不就……正好合了你的心意吗?莞莞坐稳位置的最大的外部压力就没了啊!”
“大师姐,你想简单了!”
吴楚之猛地摇头,“我和萧家的关系,已经是明牌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老爷子都能忍住没当场逼我,反而默许我的共存歪招,这明什么?”
刘蒙蒙听得目瞪口呆,嘴微张着。
这……信息量太大!
刘蒙蒙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好像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气,无所谓的道,
“你就听老爷子的话,不管就是了。”
吴楚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所有的块垒,
“但我怎么能不管?于情于理我都不过去,至少月牙儿她爸我得保啊,好歹也是岳父嘛。”
“你担心老爷子也保不住他儿子萧亚军?”
刘蒙蒙瞬间明白了吴楚之真正忧虑的核心。
吴楚之沉重地点零头。
刘蒙蒙看着吴楚之纠结痛苦的表情,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
“狗子啊狗子!”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语气复杂,“你这话,要是让我爸知道了,他能活活被你气死!
亏你还是他老人家最得意的门生呢!”
刘蒙蒙躺在吴楚之怀里,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他坚实的胸膛,脸上表情复杂,混合着调侃、嗔怪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吴楚之被戳得有些发愣,一时没转过来弯,
“啊?这……跟咱爸有啥关系?”
他脸上是真真切切的迷茫。
虽然爸有点多,但此爸非彼爸的,特么的偏题了好吧!
刘蒙蒙被他这副呆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暂时驱散了刚才谈论萧家密语的那份沉重气氛。
“笨狗子!你语文不是我爸教的,是体育老师教的!”
她调整了下舒服的姿势,眼睛亮晶晶地开始分析,
“吴楚之同学,现在我们回到语文本身的问题上!
我问你哈,既然你刚才自己分析,这句诗里的‘萧’,指的肯定是萧家本身,对吧?”
“对啊。”
吴楚之点头。
“那问题不就简单了嘛!”
刘蒙蒙条理清晰,“那么,这里的‘疏’,在‘萧疏’这个组合里,很显然不是形容词!
它是动词!
疏做动词啥意思?
俩:一是分散,使密集的东西变稀疏;
二是清除阻塞使通畅,也就是疏通的‘疏’!
无论是哪种解释,这都是一种主动行为啊!”
她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你再想想,是萧家老爷子主动给你传的话,对吧?
那么这句话的核心是什么?
意思就是萧家老爷子要做的事,是他的主动行为!
该分散的分散,该清除阻塞的就清除阻塞!
而让你吴楚之这个傻子呢?”
她模仿着古饶口吻:“高卧!一边高卧去,躺着别动!
别问‘阴晴’,别管这事是吉是凶、是成是败、风云如何变幻!
意思就是让你割席!
袖手旁观!
别掺和!
别帮倒忙!
懂了吗?
我的傻狗子!”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劈开了吴楚之脑中缠绕多日的重重迷雾!
他完全忽略了老爷子作为一族之长、一世雄才的主场能动性!
老爷子是在清理门户!
吴楚之顿时明白了为啥老爷子的做法和前世截然不同。
因为他许诺过萧玥珈生出的儿子姓萧!
按照之江萧杭的传统,这个孩子将是正儿八经的萧家人。
于是整个萧家存在了分裂的风险。
原本指望着嫡系无子,想要继承嫡系资源的旁系,势必要反扑。
所以,萧老太爷这是提前重构萧家这艘大船的核心结构,让其不受即将到来的风暴彻底撕裂!
吴楚之直接傻眼了,嘴巴微张,半晌才爆出一句:“我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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