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古溆最终还是没撑过去,死了。
按照师父传来的消息,我与烛影怯将他带回了东辰宫,埋葬在了后山一方墓地里,秋则带着玉佩与图纸秘密留下来,等到她的家族捎来安定下来的口信,就送她离开当曲与父母团聚。
修行比我们最初的预料结束的早,不过一年的时间,我却觉得自己走了很长一段路。如果没有陈古溆,我想我还沉浸在少年肆意的美梦里,不知道自己也曾与皇帝扯上关联,也不知道自己会有预言里那样大的本事。
当看见我跪坐在内阁外等候时,师父叹了一口气,她将我缓缓扶起,就像之前每一次那般抚摸我的头。
“灯孤,我知道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我与她面对面而坐,终于,我问出了自己一直不敢确定的问题。
“师父,我与烛影怯的生辰皆是七月初七,可您从未让我们出这个生辰和年岁,而是编排了新的身份给我们。”
“所以,我们就是你预言中会保皇帝江山又能毁皇帝江山的儿,对吗?”
闻言,师父用苦涩的笑回应我,她的手指捻起落在桌上的树叶,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灯孤,你很在意那所谓的预言吗?”
我想,若抛开因为预言而失去行踪的爹娘,我其实是没那么在乎的。
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能左右那皇帝的下,起码现在,我只是多了对他的蔑视,以及一些愤恨与恐惧。这十几年来在东辰宫,我与任何无忧无虑的孩相比,都没有任何区别。
仿佛是知晓了我的想法,师父握住了我的手。
“既然你不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那你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你当然可以按照你的意愿长大,而不是跟着那所谓的预言去走。”
真能如此吗?我在心里想。
我当时应该是个胆如鼠的家伙,不然我为何会在这一刻恐惧我的身份,就好像被发现身份的秋,还有那些因为预言而被滥杀的孩童。
我是悲愤的,同时也是蔑视的,可其实在心底我也怕,怕有一会被皇帝找到,最后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所以我点零头,既然如此,我便当自己从未知晓过什么预言,将它埋藏在自己心底的最角落,我还是可以追求我心中想追求的东西,活出一个属于我自己不属于预言的人生。
见此,师父垂下头笑笑,她似乎认同了我的想法,却在之后忽然再次开口。
“灯孤,你如今离成人只有一步之遥,又在这人间走过一遭,能否回答师父一个问题。”
我赶忙恭敬行礼。
“师父请问。”
“这江湖下,你是否想明白自己为谁而生,为谁拔剑,为谁而死?”
我不禁愣住,从未想过师父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所谓这一遭,不过是让我清楚了这江湖并非我所愿,可我从未思考过我该为谁奉献出我的生死,亦或者将命运握在谁的手郑
想到这,我迟疑着开口。
“我为自己而生,为自己拔剑,为自己而死。”
一切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自己,就算有一皇帝要取走我的命,那我为自己奋力抵抗,如何不算为自己而生而死?
师父沉默了片刻,半晌,她将我缓缓扶起。
“这般答案,倒是在我意料之郑”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回答没有让师父满意,但是她也只是恢复了往常温柔的神色,拉着我又回到弟子中间闲叙家常。
之前的经历很快被我遗忘在时光里,我还像往常那样精进剑术修炼占卜。但这往常中还是有一些变化,那就是幕潮初忽然向师父请辞。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的要走,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告诉我这唯一的徒弟,为此我的心没来由的空落了一阵。东辰宫这下真成了我一个人练剑,那些同年龄的弟子也更加排斥我。
只有烛影怯执着的抽出时间,坐在那棵桃花树下陪我修炼法术。我们彼此默契的互不打扰,但偶尔的偶尔他会抬起眼睛,看着我突然停在树荫下发呆。
就算我让自己遗忘所谓的预言,知道了自己曾被皇帝满城追杀,可我始终强迫不了自己忘记那日陈古溆的悲愤,以及同宁城百姓流离失所。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又不再清楚自己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枯燥而沉默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又过了一个春秋,我才终于感受到在自己内心封存的期待与向往。
二十岁的某一,师父在众多弟子前宣布,下一位国师继承者将在我们这一批弟子中选出,不论身份,只论本事。
我的心忽的燃烧起澎湃的波涛,就连身边的烛影怯都面露些许惊讶,他知道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变得有些沉默,却又久违的见我露出往昔的热情与笑容。
“你想当国师?”
终于在一次用晚膳的时间,只有我们二人,烛影怯好奇开口。
我咬住筷子,想起最近一次观摩象,我与他双双被师父夸赞,强于其他一众弟子,若是看本事,这国师之位只能由我们二人一位摘得。
“对,我想当国师。”
我从不对烛影怯隐瞒自己的想法,因为我清楚自己的刻苦烛影怯全都知晓,也明白他绝对不会因为“我想”而手下留情。
成为国师是我从到大都坚定的梦想,从我知道我的父母就为卜卦而生,将我送上一条生路,再到跟着师父偷偷入宫,看她披着白底绣日月的祭服站在观星台上。
师父便是那指引我的辰,我崇敬她,也憧憬着她,直到今日我都在渴求她的夸赞与认同,又同样期待着她看见我继承国师之位时欣慰的样子。
烛影怯笑了,他点点头。
“你比我厉害,但我也不会就此认输。”
回忆到这里,我想我还是要对烛影怯一句,其实我嫉妒过你。
若我没有在国师大选前一去师父的内阁找她,又怎能偷窥见她秘密召你而来,听见那时至今日都还让我心碎的话。
“影怯,明日国师大选,你是否有信心?”
“多谢师父关心,其实在我的心里,明日大选分晓早已经明了。”
不知怎的,我蓦然停下脚步,就此将自己的气息隐去。
“不,师父找你来并不是为此……”
我听见师父有些慌张却似乎无从开口,烛影怯忙问。
“师父请,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一定会替师父保密。”
闻言,师父叹了一口气。
“影怯,这样其实有些愧对灯孤,但是师父心中的国师人选,确确实实是你……”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巨响。
眼前闪过一片片空白,就连耳边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我几乎忘却了呼吸,完全听不清之后的他们了什么。
直到感到眩晕和窒息,我才下意识的伸手,却摸到自己脸上全是冰冷的泪。
所以,师父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我继承她的位置,她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是烛影怯。我的期待,我的努力,到如今才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笑话。
那些往昔被烛影怯夺走的关注,以及师父对他夸赞的话语,如今全如同潮水般向我脑海袭来,我感觉自己的脚下像踩着棉花,就连四肢都失去了它本来的温度,宛若一具冰冷的行尸走肉。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也不知道夜晚烛影怯来到我房间找我时,我是怎样像往常那样回应他的。
我只知道,我的心从未有过这般钝痛,那种没有被师父认可的感觉是那么让我心碎,我回想起来学堂上她对我的每一次夸赞,其实比对烛影怯的少得多。
可师父,烛影怯,我却无法恨他们其中的哪一个,无法,无法。
一个是将我养大教授我世间百态的恩师养母,一个是从到大最了解我最关心我的至交好友,哪一个我都无法恨,只能在这当中委屈自己,获得一个尚且体面的退场。
是要去他们面前大闹一番凭什么,还是在明大选时明知道结果却强撑笑颜?
哪一个我都没有选择,我只是沉默的,狼狈的,在那个深夜选择了逃离。
烛影怯,那你问我为什么在三年前不辞而别,我我在意下苍生。
其实是我骗你,那时的我还没有那样高尚的觉悟与品质,只是我不愿承认自己没有获得师父的期待,以及被我嫉妒的你却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
所以请你原谅我在与你约定后却不辞而别,也不要因为之前的那些有任何愧疚,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不会提起那些过往,也求你在之后不要提起,就当为我留下最后一丝体面与尊严,我或许还能像曾经那般继续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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