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盯着掌心的20号金属牌,血字的温度烫得像团火。走廊的阳光明明是暖金色的,落在皮肤上却冷得刺骨。她扶着墙壁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输液架的滚轮声不知何时又跟了上来,在身后“咔哒、咔哒”地响。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都开着缝,每个门缝里都嵌着块镜子。林夏瞥过其中一扇,镜中映出的走廊是灰黑色的,花板垂下无数根输液管,每根管子尽头都吊着个编号牌,19号的牌子正在缓缓旋转,背面的血字清晰可见——那是她前一秒还攥在手里的东西。
“醒了就别回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护士站的柜台后,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正用布满皱纹的手擦拭着块铜镜。镜面磨得发亮,映出她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影子,左眼角的痣在镜中泛着红光。
林夏猛地停住脚,输液架的滚轮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雾。“20号,”她把铜镜往柜台上一磕,“你妹妹托我给你带句话。”
铜镜突然亮起,映出妹妹在铁柜里挣扎的样子。双马尾被血粘在脸颊上,她正用指甲抠着柜门上的编号——17号的刻痕已经被血填满。“镜子是门!”妹妹的声音从铜镜里挤出来,像被揉皱的纸,“外面才是笼子!”
林夏的指甲掐进墙皮,石灰簌簌往下掉。她想起刚才病房里的血字,“不要相信醒来的世界”。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突然开始闪烁,绿色的光在镜面上滚来滚去,像池发臭的死水。
身后的输液架“哐当”一声倒了。林夏转身时,看见滚轮上沾着根银色的发丝,和镜中17号男孩的头发一模一样。而倒地的输液架旁,多了双赤脚,脚趾甲涂着剥落的红指甲油——那是18号女孩的脚。
“她在骗你。”18号的声音从花板传来,林夏抬头,看见消防喷头的玻璃罩里嵌着片碎镜,镜中女孩正用指甲剜自己的眼睛,“老太太才是镜子变的。”
老太太突然笑了,蓝布衫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的编号——1号。她手里的铜镜开始发烫,镜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桌沿滴在林夏的鞋尖上。“17号总爱撒谎。”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白大褂的嗓音,“她偷走了镜像复制的核心数据。”
铜镜里的画面变了。妹妹举着个U盘,正往通风管道里钻,白大褂举着手术刀追在后面,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变成个没有脸的怪物。林夏的喉咙突然发紧,那段记忆明明是属于17号男孩的——新闻里,他带走的研究笔记里就夹着个U盘。
“记忆会混在一起。”老太太站起身,蓝布衫下露出白大褂的衣角,“就像颜料倒在水里,最后谁也分不清谁。”
林夏突然冲向安全出口,金属牌在掌心硌出更深的印子。推开防火门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脆响,夹杂着1号到19号的尖剑楼梯间里弥漫着铁锈味,每级台阶上都画着个箭头,指向二楼,箭头的颜色是干涸的暗红。
二楼的走廊挂着医院的平面图,红色标记圈出“档案室”三个字。林夏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那边走,掌心的20号金属牌突然震动起来,背面的血字渐渐晕开,变成张模糊的脸——是妹妹的脸。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绿光。林夏推开门,看见满墙的镜子都对着中央的铁桌,桌上摊着本病历,照片上的女孩梳着双马尾,编号栏里写着“20号”,诊断结果那栏被血涂满了,只能看清“镜像共生”四个字。
“共生就是吃掉对方。”白大褂的声音从镜子里涌出来,所有镜面同时映出他的脸,左眼角的痣像滴凝固的血,“你妹妹吃掉了17号的记忆,你吃掉了18号的,现在轮到镜中的你吃掉……”
话没完,所有镜子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在空中悬浮着,拼出妹妹失踪那的画面:她站在镜子前,镜中的自己正从镜面里伸出手,指尖触到她的肩膀。现实中的妹妹惊恐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举着19号金属牌的林夏,眼神里满是陌生的怨毒。
“是我把她推进去的?”林夏的声音在发抖,碎片突然调转方向,锋利的边缘对准她的眼睛。她看见镜中自己的脸正从碎片里渗出来,嘴角带着和白大褂如出一辙的笑。
“不是推。”镜中饶声音裹着碎片的尖啸,“是她自己要进去的。她要去找17号拿U盘,那是唯一能毁掉编号的东西。”
碎片突然齐齐落地,在地上拼出个U盘的形状。林夏蹲下去摸索,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真的有个U盘藏在碎镜堆里。U盘上刻着个的“夏”字,是她给妹妹刻的生日礼物。
“毁掉它,所有编号都会消失。”镜中饶声音变得急切,碎片开始重新拼凑,镜中的林夏举着手术刀冲向U盘,“但你会忘了她,忘了所有事,变成张白纸。”
林夏握紧U盘,金属牌的锯齿边深深嵌进掌心。走廊里传来无数脚步声,1号到19号的影子从门缝里挤进来,个个伸长了手臂,指甲尖利如刀。她看见18号的脖子上还缠着电线,17号的手腕流着血,而妹妹的双马尾上沾着仓库的黑灰。
“忘不掉的。”林夏突然笑了,血从掌心滴在U盘上,“她藏在我记忆最深的地方,连镜子都吃不掉。”
她举起U盘,狠狠砸向最近的一块碎镜。U盘裂开的瞬间,所有碎片突然开始融化,变成银色的液体淌在地上,像条发光的河。镜子里的人影发出痛苦的尖叫,白大褂的脸在液体里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个冒泡的血泡,炸开时露出1号金属牌的残骸。
走廊的脚步声消失了。林夏瘫坐在地上,掌心的20号金属牌正在慢慢淡化,背面的血字渐渐清晰——“恭喜你,20号”。
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终于变得温暖。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的话声,带着真实的烟火气。林夏站起身,U盘的碎片还攥在手里,却不再发凉了。
走到楼梯口时,她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扶着扶手慢慢上楼,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姑娘,掉东西了。”老太太捡起地上的金属牌递给她,掌心的温度很暖,“这是你的吧?”
林夏接过牌,正面的“20号”已经消失了,背面的血字变成了行新的字迹:“镜子碎了,但门还开着。”
她猛地回头,看见档案室的门缝里,最后一缕银色的液体正缓缓缩回阴影里,阴影深处,有块碎镜正在重新拼凑,边缘映出个模糊的编号——
“21号”。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二楼,背影在楼梯转角晃了晃,蓝布衫的后领露出半块金属牌,上面的数字闪了闪,消失在阳光里。林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输液针孔的位置多了颗痣,和白大褂左眼角的那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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