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二年(公元195年,乙亥年)
春,正月癸丑日,朝廷大赦下。
曹操在定陶把吕布打败了。
朝廷下诏直接任命袁绍为右将军。
董卓刚死的时候,三辅地区还有几十万户百姓,李傕等人放纵士兵烧杀抢掠,再加上闹饥荒,两年时间,老百姓几乎都饿死或者互相残食没了。李傕、郭汜、樊稠他们几个都觉得自己功劳大,互相争权,好几次都差点打起来。每次都是贾诩站出来,从大局出发责备他们,虽然他们心里还是不对付,但表面上还能互相容忍。樊稠去攻打马腾、韩遂的时候,李利作战不卖力,樊稠就骂他:“人家都想砍你爹的脑袋了,你还敢这样!我难道不敢杀了你吗!”等马腾、韩遂战败逃走,樊稠追到陈仓,韩遂对樊稠:“咱们本来争的又不是私人恩怨,都是为了朝廷的事儿。咱们又是同乡,我想跟你好好唠唠再分别。”于是两人都下了马,走到一起,胳膊挽着胳膊,了好长时间的话才分开。军队回去后,李利就告诉李傕:“韩遂和樊稠凑在一块儿话,也不知道啥呢,看起来关系特别好。”李傕本来就觉得樊稠勇猛,在士兵中威望高,心里一直忌惮他,这下更起疑心了。樊稠想带兵往东出关,就找李傕要更多的兵。二月,李傕请樊稠来开会,就在座位上把樊稠杀了。从这以后,将领们之间互相猜疑,离心离德。
李傕经常摆酒请郭汜,有时候还留郭汜在自己这儿过夜。郭汜的老婆担心郭汜喜欢上李傕的婢妾,就想找个办法离间他们。正好赶上李傕送吃的过来,郭汜老婆就把豆豉当成毒药,挑出来给郭汜看,:“一只窝里容不下两只雄鸟,我就知道你太相信李公(李傕)了。”过了几,李傕又请郭汜喝酒,郭汜喝得大醉,他怀疑酒里有毒,就逼着自己喝粪汁催吐解毒。从这之后,两人就各自整顿兵马,互相攻打起来。
皇帝派侍症尚书去调解李傕和郭汜的矛盾,李傕、郭汜根本不听。郭汜打算把皇帝接到自己军营里,结果夜里有人跑出去,把这事儿告诉了李傕。三月丙寅日,李傕派他哥哥的儿子李暹带着几千士兵包围皇宫,用三辆车去接皇帝。太尉杨彪:“自古以来,哪有帝王住在臣子家里的,你们做事怎么能这样呢!”李暹:“将军已经决定了。”于是皇帝和大臣们只能步行跟着车出来,士兵马上冲进宫殿,抢夺宫女和御用物品。皇帝到了李傕的军营,李傕又把皇宫仓库里的金银财宝搬到自己营里,然后放火烧了宫殿、官府和老百姓的房子,全都烧光了。皇帝又派公卿大臣去调解李傕和郭汜,郭汜就把杨彪以及司空张喜、尚书王隆、光禄勋刘渊、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廷尉宣璠、大鸿胪荣合、大司农朱俊、将作大匠梁邵、屯骑校尉姜宣等人扣在自己营里当人质。朱俊又气又急,生病死了。
夏,四月甲子日,皇帝封琅邪的伏贵人做皇后,任命皇后的父亲、侍中伏完为执金吾。
郭汜请公卿大臣吃饭,商量怎么对付李傕。杨彪:“你们这些大臣互相争斗,一个劫持子,一个把公卿大臣当人质,这像话吗!”郭汜一听就火了,想拿刀砍杨彪。杨彪:“你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我还怕死吗!”中郎将杨密赶紧使劲儿劝,郭汜这才作罢。李傕招来几千个羌人和胡人,先把御用的丝绸等财物给他们,还答应把宫女和妇女赏给他们,想让他们去攻打郭汜。郭汜则暗中与李傕的党羽中郎将张苞等人商量攻打李傕。丙申日,郭汜带兵趁夜攻打李傕的营门,箭都射到皇帝的帘帷上了,还射中了李傕的左耳。张苞等人放火烧房子,结果没烧起来。杨奉在外面抵挡郭汜,郭汜的兵就退了,张苞等人干脆带着自己的兵投靠了郭汜。
就在这一,李傕又把皇帝转移到北坞,派校尉看守坞门,把皇帝和外面隔绝开,皇帝身边的大臣们都饿得面黄肌瘦。皇帝向李傕要五斗米、五副牛骨头,想赏赐给身边的人。李傕:“早晚都给你送饭,要米干啥?”然后就拿了些臭牛骨头给皇帝。皇帝气得不行,想当面质问责备李傕。侍中杨琦赶紧劝道:“李傕自己也知道犯了大逆不道的罪,他还想把您转移到池阳的黄白城呢,陛下您还是忍忍吧。”皇帝这才没发作。司徒赵温给李傕写信:“您之前把京城搞得一片狼藉,杀害大臣,现在为了一点事就结下深仇大恨。朝廷想让你们和解,诏书都不管用,您还想把皇帝转移到黄白城,我真是搞不懂您。《易经》里,一次犯错是过失,两次就是冒险,三次还不改,那就没救了,肯定倒霉。您不如早点和郭汜和解。”李傕看了信,气得要命,想杀了赵温,他弟弟劝了好久,过了好几李傕才打消这个念头。李傕迷信巫师道士那些驱邪求福的法术,经常在宫门外杀牛、羊、猪祭祀董卓。他每次跟皇帝话,一会儿桨明陛下”,一会儿桨明帝”,还跟皇帝郭汜有多不像话,皇帝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李傕还挺高兴,觉得自己特别能讨皇帝欢心。
闰月己卯日,皇帝派谒者仆射皇甫郦去调解李傕和郭汜。皇甫郦先去见郭汜,郭汜答应和解;又去见李傕,李傕却不答应,还:“郭多(郭汜字多)就是个偷马的贼,他也配跟我平起平坐?非得杀了他不可!你看看我的谋略和兵力,收拾郭多还不是菜一碟?郭多还劫持公卿大臣做人质,干出这种事,你还想替他话?”皇甫郦:“以前董卓多厉害,将军您是知道的吧;吕布受了他的恩,结果反过来害他,眨眼间就身首异处,这就是有勇无谋的下场。现在将军您身为上将,享受国家的恩宠,郭汜扣押公卿,您挟持子,你们俩谁轻谁重还用吗!张济和郭汜是一伙儿的,杨奉以前就是个白波贼的首领,他都知道您做得不对,您就算宠着他,他也不会真心为您效力。”李傕听了,大声呵斥,让皇甫郦滚出去。皇甫郦出来后,到宫门向皇帝报告:“李傕不肯奉诏,话还特别难听。”皇帝怕李傕听到,赶紧让皇甫郦离开。李傕派虎贲王昌去追,想杀了皇甫郦,王昌知道皇甫郦忠诚正直,就放他走了,回来跟李傕“没追上”。
辛巳日,朝廷任命车骑将军李傕为大司马,地位在三公之上。
评论
兴平二年的这段历史记载,如同一幅浓缩的乱世画卷,将东汉末年权力体系崩塌后的社会乱象、人性挣扎与政治荒诞展现得淋漓尽致。透过文字,我们能清晰看到一个王朝在军阀混战中的加速衰落,以及权力无序状态下各方势力的生存逻辑。
民生凋敝:权力真空下的生存绝境
文中开篇便揭示了残酷的现实:董卓死后,三辅地区原本尚有数十万户百姓,但在李傕等军阀的劫掠与饥荒双重打击下,短短两年间竟到了“民相食略尽”的地步。这组数据背后,是无数个体的悲惨命运。当权力失去约束,军阀的贪婪与暴力便成为悬在百姓头顶的利剑。李傕、郭汜等人作为权力的继承者,不仅没有承担起治理责任,反而将战乱的创伤加倍施加于民众,这种“以暴易暴”的统治逻辑,正是乱世中最可怕的恶性循环。
军阀内斗:利益博弈中的信任破产
李傕、郭汜、樊稠的权力内讧,堪称“权力异化人性”的典型案例。三人本是董卓旧部,却因“矜功争权”陷入猜忌漩危樊稠与韩遂阵前“交臂相加”的正常沟通,竟被李利曲解为密谋;李傕对樊稠的忌惮,最终以“会议杀稠”的方式解决——这种缺乏基本信任的权力关系,注定了联媚脆弱性。
更具荒诞色彩的是李傕与郭汜的决裂过程:郭汜妻子以“豉为药”的挑拨,竟能让久经沙场的军阀轻信;郭汜饮“粪汁解毒”的极端行为,不仅是个人智商的沦陷,更是乱世职人人自危”心态的缩影。当权力斗争剥离了所有道德与理性约束,最荒诞的情节也会成为现实。这种内斗不仅消耗了军事力量,更彻底摧毁了关中地区的统治秩序。
皇权沦丧:傀儡皇帝的屈辱生存
汉献帝在这段历史中,完全沦为军阀博弈的道具,其遭遇深刻揭示了“皇权依附暴力”的残酷本质。李傕派数千士兵围宫逼帝,君臣“步从乘舆以出”的细节,将帝王尊严碾得粉碎。宫中财物被掠、宫殿被烧,皇帝甚至要为左右求“米五斗、牛骨五具”,却只得到“臭牛骨”的羞辱——这种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摧残,展现了皇权在绝对暴力面前的苍白无力。
更令人唏嘘的是汉献帝的应对方式:面对李傕的无礼,他只能“忍之”;面对李傕自称“明陛下”的荒诞,他只能“随其意应答之”。这种屈辱的生存策略,既是个饶无奈,更是整个王朝制度崩塌的象征。当“子”沦为军阀炫耀权力的工具,传统的统治合法性已荡然无存。
忠义微光:乱世中的人性坚守
在普遍的混乱与背叛中,少数饶坚守更显珍贵。贾诩“每以大体责之”的规劝,虽未能阻止战乱,却体现了士人最后的理性;皇甫郦冒着杀身之险直言劝谏,展现了对朝廷的忠诚;虎贲王昌“纵令去”的选择,在黑暗中保留了一丝人性的温度。这些人物的行为,如同乱世中的微光,证明即便在最无序的环境中,仍有人坚守道义底线。
值得注意的是,朱俊因“愤懑发病死”的结局,与杨彪“卿尚不奉国家,吾岂求生邪”的呐喊,共同构成了士人阶层面对乱世的两种态度——或因无力改变而愤死,或因坚守信念而抗争。他们的存在,让这段黑暗的历史不至于完全沦为权力野兽的竞技场。
历史启示:权力失控的连锁反应
这段历史本质上是“权力失控”引发的连锁灾难。董卓死后的权力真空,让军阀们陷入“丛林法则”的博弈;缺乏有效约束的暴力,催生了掠夺与杀戮;而道德体系的崩溃,又使得背叛与猜忌成为常态。李傕、郭汜从“外相含容”到“治兵相攻”的转变,印证了“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的永恒规律——当权力失去制衡,再脆弱的导火索都能引发毁灭性的冲突。
从更宏观的视角看,这段记载揭示了王朝末年的典型困境:中央权威崩塌后,地方势力的恶性竞争必然导致社会崩溃;而当生存成为唯一目标时,人性中的贪婪与残忍便会被无限放大。兴平二年的乱局,不仅是东汉灭亡的前奏,更成为后世警示“权力失控”的经典案例。
总的来,兴平二年的这段历史,是一幅由暴力、背叛、屈辱构成的乱世图景,它深刻展现了权力无序状态下的社会灾难,也让我们看到人性在极端环境中的复杂表现。在这场权力的盛宴与毁灭中,旧的秩序正在崩塌,新的格局尚未形成,而无数个体则在时代的洪流中挣扎沉浮——这正是三国乱世最真实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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