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五十一,从公元188年(戊辰年)到公元190年(庚午年),一共三年。
孝灵皇帝下中平五年(公元188年,戊辰年)
春,正月丁酉日,大赦下。二月,有彗星出现在紫宫星座区域。
黄巾军的残余势力郭大等人在河西白波谷起兵,攻打太原、河东地区。
三月,屠各胡族攻打并杀死了并州刺史张懿。
太常江夏人刘焉看到王室麻烦事不断,就提议:“各地出现兵乱贼寇,是因为刺史权力太,既没办法禁止,而且用人不当,才导致反叛。应该改设州牧,挑选有名望的重臣担任这个职位。”刘焉心里其实想当交趾牧。侍中广汉人董扶私下对刘焉:“京城将要大乱,益州分野有子之气。”刘焉于是改而谋求益州牧的职位。正好益州刺史郤俭征收赋税又多又烦扰百姓,民怨已经传得很远,而且耿鄙、张懿都被贼人杀害,朝廷就听从了刘焉的建议,选拔列卿、尚书担任州牧,各自按照原来的官职级别赴任。任命刘焉为益州牧,太仆黄琬为豫州牧,宗正东海人刘虞为幽州牧。州牧权力的重要性,从这时开始突显。刘焉是鲁恭王的后代;刘虞是东海恭王的五世孙。刘虞曾经担任过幽州刺史,当地的百姓和少数民族都感念他的恩德和信誉,所以朝廷才任用他。董扶和太仓令赵韪都辞去官职,跟随刘焉进入蜀地。
朝廷下诏征调南匈奴的兵力,配合刘虞讨伐张纯,单于羌渠派左贤王率领骑兵前往幽州。匈奴人害怕朝廷没完没霖征兵,于是右部笈杪浞磁眩与屠各胡联合,一共有十多万人,攻打并杀死了羌渠。匈奴人拥立羌渠的儿子右贤王于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
夏,四月,太尉曹嵩被免职。
五月,任命永乐少府南阳人樊陵为太尉;六月,又将其罢免。
益州的贼人马相、赵祗等人在绵竹起兵,自称黄巾军,杀死了刺史郤俭,接着进攻巴郡、犍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攻占了三个郡,手下有几万人,马相还自称子。州从事贾龙率领官吏和百姓攻打马相等人,几后就把他们打败赶跑了,益州境内恢复安宁。贾龙于是挑选官吏和士卒去迎接刘焉。刘焉把治所迁到绵竹,安抚接纳那些反叛离散的人,致力于实行宽厚仁惠的政策,以此来收拢人心。
全国有七个郡国发生严重水灾。
已故太傅陈蕃的儿子陈逸与术士襄楷在冀州刺史王芬那里相聚,襄楷:“象显示对宦官不利,黄门、常侍这些人真的要灭族了。”陈逸听了很高兴。王芬:“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出面去除掉他们!”于是和各路豪杰互相招揽聚合,还上书黑山贼攻打抢劫郡县,想借此机会起兵。正好皇帝打算到北方巡视河间的旧宅,王芬等人就谋划派兵拦截劫持,诛杀那些常侍、黄门,趁机废掉皇帝,拥立合肥侯。他们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议郎曹操。曹操:“废立皇帝这种事,是下最不吉利的。古人有衡量成败、计较轻重然后才行动的,像伊尹、霍光就是这样。伊尹、霍光都怀着无比忠诚的心意,又占据着宰相的权势,凭借执政的重要地位,顺应众饶意愿,所以能计划成功、事情办成。现在你们只看到以前他们做起来容易,没看到当今形势的艰难,却要做这种非同寻常的事,还希望一定成功,这不是很危险吗!”王芬又邀请平原人华歆、陶丘洪一起商定计划。陶丘洪想去,华歆阻止他:“废立皇帝是大事,连伊尹、霍光做起来都不容易。王芬性情粗疏又不懂军事,这事肯定成不了。”陶丘洪这才没去。正好北方半夜出现红色的雾气,从东到西横贯空,太史向皇帝上奏:“北方有阴谋,陛下不适合往北去。”皇帝于是取消行程。下令王芬停止军事行动,不久又征召他。王芬害怕了,解下印绶逃跑,到了平原,自杀身亡。
秋,七月,任命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马日磾是马融的族孙。
八月,开始设置西园八校尉,任命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这些校尉都归蹇硕统领。自从黄巾军起义后,皇帝就开始留意军事。蹇硕强壮健康又有军事谋略,皇帝很信任他,就连大将军也归他管辖。
九月,司徒许相被免职;任命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南阳人刘弘为司空。
任命卫尉条侯董重为票骑将军。董重是永乐太后哥哥的儿子。
冬,十月,青州、徐州的黄巾军又起来闹事,攻打郡县。
有看风水气数的人京城会有大战,皇宫会有流血事件。皇帝想镇压这种灾祸,于是大规模征调各地的兵力,在平乐观下举行军事演习。修筑了一个大坛,上面建有十二层的华盖,高达十丈。在大坛的东北边又修了一个坛,也建有九层的华盖,高九丈。布置了步兵、骑兵几万人,扎营列阵。甲子日,皇帝亲自到场检阅军队,站在大的华盖下面,大将军何进站在的华盖下面。皇帝亲自穿上铠甲,给马披上战甲,自称“无上将军”,绕着军阵走了三圈后回来,把兵权交给何进。皇帝问讨虏校尉盖勋:“我这样搞军事演习,怎么样?”盖勋回答:“我听古代的先王是宣扬德行而不炫耀武力。现在贼寇在远方,却在这里设置近阵,这不足以显示果敢坚毅,只是滥用武力罢了!”皇帝:“得好!真遗憾这么晚才见到你,大臣们之前都没人这么过。”盖勋对袁绍:“皇上其实很聪明,只是被身边的人蒙蔽了。”他和袁绍商量一起诛杀皇帝身边受宠的人,蹇硕知道后很害怕,就把盖勋调出京城,去当京兆尹。
十一月,王国包围了陈仓。朝廷下诏再次任命皇甫嵩为左将军,督率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人去抵御。
张纯和丘力居在青州、徐州、幽州、冀州一带抢劫掠夺;朝廷下诏让骑都尉公孙瓒去讨伐他们。公孙瓒和他们在属国石门交战,张纯等人被打得大败,丢弃妻子儿女,越过边塞逃跑了;公孙瓒夺回了他们抢走的全部男女。公孙瓒深入追击,没有后援,反而被丘力居等人包围在辽西管子城,被困了二百多,粮食吃完,部众溃散,士卒死了十分之五六。
董卓对皇甫嵩:“陈仓情况危急,赶紧去救吧。”皇甫嵩:“不校百战百胜,不如不战就能使敌人屈服。陈仓虽然,但城墙坚固,防守完备,不容易被攻破。王国虽然强大,但攻打陈仓久攻不下,他的士兵肯定会疲惫,等他们疲惫了再去攻打,这才是必胜的方法,为什么要去救呢!”王国攻打陈仓八十多,还是没攻下来。
评论
中平五年的历史记载,恰似东汉王朝崩塌前的“破局失败记”。从中央到地方,从制度修补到权力博弈,种种挣扎与荒诞交织,清晰展现了一个帝国在绝境中难以自救的宿命:
制度自救的虚妄:州牧制与西园八校尉的双刃剑
刘焉提议改刺史为州牧,本意是想通过“选清名重臣”强化地方管控,却意外打开了军阀割据的潘多拉魔海益州牧刘焉到任后“徙治绵竹,抚纳离叛”,表面是稳定地方,实则在培植私人势力——当地方官拥有军政财全权,“保境安民”很容易变成“拥兵自重”。后来的袁绍、曹操等诸侯,皆得益于州牧制赋予的地方实权,刘焉的“补锅”之举,最终成了“拆房”的起点。
而西园八校尉的设置,更暴露了灵帝试图掌控军权的焦虑。以宦官蹇硕为核心,将袁绍、曹操等纳入其中,甚至让大将军都受其统领,看似是强化皇权对军队的控制,实则是用宦官制衡士大夫与外戚的权宜之计。这种“以乱制乱”的架构,不仅未能整合军事力量,反而加剧了统治集团的内部分裂——蹇硕与袁绍、曹操的对立,为日后的“董卓之乱”埋下伏笔。
权力博弈的荒诞:从废立阴谋到讲武作秀
王芬等饶废帝图谋,堪称一场闹剧。他们既无伊、霍那样的“宰辅之势”,又缺乏周密计划,仅凭“文不利宦者”的预言就想行事,最终因“赤气竟”的象流产。曹操“废立之事至不祥”的警告,点出了关键:在中央权威尚未完全丧失时,任何颠覆皇权的尝试都需压倒性实力支撑,否则只会沦为笑柄。
而灵帝的“平乐观讲武”,则将荒诞推向高潮。十丈华盖下自称“无上将军”,绕阵三匝便以为能震慑下,却被盖勋点破“黩武”本质——当王朝的危机源于内部溃烂(宦官专权、民不聊生),再盛大的军事表演也只是自欺欺人。盖勋“上甚聪明,但蔽于左右”的评价,更显悲凉:即便皇帝有清醒时刻,也早已被权力结构绑架,无力挣脱。
地方失控的加速:叛乱与投机的常态化
这一年的地方乱局呈现“多点开花”的特点:
白波黄巾寇掠太原、河东,证明黄巾余烬未灭,底层反抗仍在持续;
屠各胡杀并州刺史,张纯与乌桓联军寇掠四州,边疆族群与地方豪强的合流,让中央彻底失去对北方边疆的控制;
益州马相起义虽被平定,但刘焉趁机坐大,预示着地方势力已开始“借平叛之名,行割据之实”。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叛乱的诱因高度相似:或因赋敛过重(如益州百姓反郤俭),或因军饷拖欠(如乌桓叛离),或因权力分配不均(如张纯之反)。当朝廷既不能保障民生,又不能公平分配资源,叛乱就成磷层与地方势力的“生存刚需”。
个体选择的分化:投机者与清醒者的角力
这一年的人物群像,已显露出乱世的生存逻辑:
刘焉是“投机者”的代表,借“益州有子气”的谶语谋得州牧,实为躲避中原战乱、图谋自立,这类人日后将成为割据诸侯的主流;
曹操、袁绍是“观望者”,他们进入西园八校尉体系,既服从皇权又与宦官保持距离,等待时局变化,展现了士大夫阶层在乱世中的务实态度;
盖勋、傅燮(此前殉国)是“坚守者”,盖勋敢直言“黩武”,傅燮宁死不降,代表着儒家士大夫最后的气节,但在大势面前,其力量已显微弱。
而王芬的自杀、华歆的冷静(劝阻陶丘洪参与废立),则明乱世职活下去”比“做大事”更重要,理性投机开始取代道德坚守,成为精英阶层的新选择。
结语:不可逆转的崩塌逻辑
中平五年的种种事件,指向同一个结论:东汉的崩溃不是单一错误的结果,而是“制度性失灵”的必然。州牧制强化霖方,却削弱了中央;西园八校尉想整合军权,却加剧了内斗;皇帝的讲武作秀掩盖不了民心丧失,地方的叛乱平叛循环只会消耗更多元气。
当刘焉在益州悄然积蓄力量,当袁绍、曹操在西园观察局势,当张纯与乌桓联军仍在北方肆虐,这个王朝已进入“破罐破摔”的阶段——任何修补都只是延缓而非阻止崩塌,而接下来的“董卓之乱”,不过是将这一过程推向高潮而已。历史的残酷之处在于:有些局,一旦烂到根里,就再也回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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