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纪安壈同往常一样，坐到藤椅上，吹风，看雪花落下，看山尖被覆没。
那个女仆拿了一件大袄，走过来，披在她的肩头:“纪姐，这太冷了，你别冻着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女仆一愣:“什么？”
大抵是因为她几乎没有开口过话的原因，所以觉得甚是诧异。
纪安壈神情淡然，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哦，回纪姐，我叫李笙。”
“李笙？”她喃喃自语，眉色稍上镰淡的动容，“李笙啊，你觉得这座无群的雪景好看吗？”
李笙微一愣，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本能地抬头望向远处的雪山，思考了一会，道:“好看、很好看，可是……太孤独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的眼神就那样毫无预兆、且没有任何阻碍地对视上了，甚至清澈得可以从彼茨瞳仁中望见自己的模样。
纪安壈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是懂她的。
但凡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不会甘愿被囚禁在这座孤岛上，一年又一年，即使这里的景色再好、日子过得再富有，也没有什么意义。
人们要的，是自由。
“李笙，你可以救我吗？”
风吹起纪安壈的缕缕发丝，她的脸色微有几分苍白，眼眶也被冻得微微地泛了红，却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水仙女子，破碎又美丽，让人觉得无限的怜爱。
李笙动容了，却又觉得有些无能为力:“纪姐，我也想救你出去，可是……我没办法呀，我就只是一个的女仆……”
她的话还未完，纪安壈伸出指尖抵在她的唇上，“没关系，你不用把我从这里救出去，会有人来救我的，你只要……”
她勾勾手指头，李笙弯下腰，将耳朵凑上去。
“你知道、那个被关押在地下室里的人……是谁吗？”
李笙摇摇头，“不知道，这里也没有人敢乱，只是依着沈少爷的嘱咐每日按时送餐，对了……”
“好了，我先上楼了，记得给我泡一杯姜茶。”完，纪安壈起身，那件大袄便落在藤椅上，好在李笙反应迅速，“是，纪姐。”
她也起身，拿过大袄，前去泡姜茶了。
这里时常人来人往，确实不是个该话的地方。
*
好一会，色暗了些。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在这格外寂静的地方倒显得清亮。
“进来。”
李笙开门，端着姜汤进来:“纪姐。”
纪安壈点头，上前往门外探了探风，后锁上门柄，“李笙，你接着刚才的话往下。”
“那个被囚禁在地下室里的人，也是一位女子，我来的时候，她就被关着了，不过……”李笙顿了顿，接着，“沈少爷下达命令、要我们必须无条件满足她的一切要求，除了放她离开。而且我发现……沈少爷每次去地下室探望，上来时，他的神色总是很受伤。”
“
女子。
无条件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他的神色，总是很受伤。
”
隐隐地，纪安壈似乎从这三个词条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以沈安城的脾性来看，这个女子必定不同寻常，至少对他来，应该会是个比较重要的人。
难道……是他的爱人？
当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她自己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背脊也直发凉，太诡异了。
囚禁自己的爱人？
不过，能做出这种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对沈安城那个疯子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不管真相是什么，只要去到地下室，一切终将浮出水面。
“李笙，你愿意帮我吗？”纪安壈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楚楚动人，像只纯洁的鸟儿，有着最崇真的向往。
李笙点点头，又有点难为情:“纪姐，你要我怎么帮你？”
“把我带到地下室。”
“……好。”李笙安静了好一会，才答应下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应付的法子，“不过纪姐，为何沈少爷会把你囚禁在这里？”
缓了好久好久，风吹得窗户哐哐直响，纪安壈淡淡地道，“因为，他是个……疯子啊。”
她只是出了个大概的前因后果，其中省略了很多的细节，可未曾想她面前的这个姑娘，竟然听得泪流满面。
李笙哽咽:“纪姐，我一定帮你。”
“谢谢你。”
纪安壈慢慢抬起眼眸，那清澈的笑靥，落入李笙乌黑迷离的瞳仁中，她顿然愣住:“纪姐，你笑起来真漂亮。”
“是吗？”纪安壈淡笑，轻轻覆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我也觉得你很漂亮。对了，把眼泪擦擦吧，女孩子哭鼻子可不好看了。”
蓦然间，李笙的脸热了起来，连带耳根都热得发烫，最后她接过纸巾，害羞地逃走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过她，这一刻，她便决定刀山火海也要拼尽全力把纪安壈给救出去。
其实，她的本质，是一条忠诚的狗。
————
三后。
午时。
地下室里一片黑漆漆，唯有通道两旁的几盏灯光，往前走，渐渐明亮，矍在墙壁上的几图油画，长发女蛇、人身牛面、九头狮王……个个都生得诡异，又阴森又恐怖，像是随时都会从画里跳出来，把过路人扼杀在这里。
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圆拱形的门，门外伫着一个老鹰石雕，做工精细，格外逼真。
纪安壈走到门边，把女仆装一脱，随意扔在地上，她里面穿了一件毛衫，还好地下室开了暖气，不至于太冷。
她学着李笙教给她的手势，成功把门打开，随即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不浓，是一种很清新的味道。
她提了戒备，走进去，却骤然愣住。
房间很大，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分别伫着一根圆形白柱，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影子，并铺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玫瑰花瓣，中央，被长长的锁链拷住了一个白衣女子。
听见门声，她没有抬头，一动也不动。
半晌后。
纪安壈缓了好久，才呢喃地问道，“……你是？”
在灼亮的灯光下，白衣女子那苍白的肌肤几乎透明，恍若在风雨中褪去了颜色的花瓣，她抬起头，唇如折翼的蝶，无意识地轻轻颤动着，可是幽黑睫毛下的瞳仁里，却有那样倔强澄澈的光亮。
毫无意外，那是很美的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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