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运旺,益都盆泉人,祖上阔过,可惜家道中落,比山石滚落还快。年近三十,学问二字,于他而言,不如一碗实在的白饭。无奈之下,只能依傍岳父,在酒楼里做个跑腿的,勉强糊口。
这晚,夜色浓稠,魏运旺贪省灯油,在自家酒楼二楼的地铺上辗转。忽闻楼下“咚咚咚”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一步步都像是踏在他的心弦上,由远及近,径直朝着他这临时卧房而来。他一个激灵坐起,心想莫不是遭了贼。
正自惊疑,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名丫鬟各自手擎一盏明角灯,光芒柔和却明亮,将楼室照得通透。灯光汇聚处,一位少年书生含笑而立,身旁则是一位女子。那女子当真是好看,眉目如画,气质脱俗,仿佛不应沾染半分人间烟尘。
魏运旺看得呆了,一时忘了言语。
书生清了清嗓子,语调平稳,没什么起伏:“这位是魏运旺先生?有位仙子与你有夙缘,特来相会。剩下的,你们自行发展,我等便不打扰了。”
言毕,书生与二位丫鬟竟真的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转瞬便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满室余香,还有目瞪口呆的魏运旺,以及那位静立不语的美人。
魏运旺看着眼前的女子,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他这酒楼粗陋,自己更是俗人一个,何德何能惊动这般人物。
那女子却先开了口,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暖意:“魏郎不必拘束。”她主动问起魏运旺家常,言语温和,竟让魏运旺紧张的心绪渐渐平复。
一来二去,话匣子打开,两人竟也相谈甚欢。魏运旺虽不通文墨,却也有些市井间的风趣,女子时而被逗得掩口而笑。
待到际微白,雄鸡尚未啼鸣,那两位丫鬟又准时出现,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
女子起身,对魏运旺道:“今夜便到此吧。”
“仙子……”魏运旺有些不舍。
“明晚,此处,我再来寻你。备些好酒。”女子留下这句话,便随丫鬟款款而去。
从此,每至入夜,女子便会准时前来。两人对坐灯下,酌几杯,谈地。有时兴起,还会玩一种名为“藏枚”的游戏,猜中了饮酒,猜错了也饮酒,左右不过是寻个乐子。魏运旺酒量本不错,但对着这般人物,几杯下肚,便有些醺醺然,话也多了起来。
女子嫌酒楼的被褥粗硬,睡着不适。第二晚,丫鬟便送来一套全新的铺盖,质地柔软,带着淡淡的异香,铺在床上,整个房间都仿佛添了几分雅致。
两人虽同榻而眠,却也只是盖着同一床锦被,聊些闲话,或是女子讲些山中趣事,魏运旺听得津津有味。日子一晃,便是半年。
这半年,魏运旺觉得像是活在梦里,不甚真实。
半年后,岳父催促魏运旺回家盘点酒水账目,他只得与女子暂别。回到家中,某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与妻子坐在窗下闲话家常。
猛一抬头,却见墙头上坐着一人,正是那夜夜相伴的女子,衣袂飘飘,神情淡然。
妻子惊呼一声,魏运旺忙道:“莫怕,是位故人。”
他走出院外,女子已从墙头轻盈跃下。
“魏,”女子开口,“我来与你作别。”
魏运旺心中一紧,这半年的相处,早已让他生出依赖。
“为何如此突然?”
“下无不散的筵席。你我缘分已尽,我亦要归去了。”女子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魏运旺纵有万般不舍,也知无法强留,只得默默点头。
两人一同走到村外,那两名提灯丫鬟早已等候在那里。
女子指着南边的山峦:“我从那里来,也要回那里去。你好自珍重。”
魏运旺站在原地,看着那两盏灯笼在漆黑的山路上渐行渐远,光芒一闪一闪,最终彻底融入夜色。他长长叹了口气,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件极宝贵的东西。
回家后,他依旧过着寻常日子,只是偶尔会想起那半年的奇遇,恍如一场旖旎却短暂的梦。
后来听村中老人,那一夜,南山之上有两道奇异光芒,盘旋良久,方才消失,村里的狗也因此吠叫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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