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要帮冤魂入梦，入梦符还未画。
刚收拾干净的桌子上，转眼间又摆满一摊，细雨摩拳擦掌，研墨添朱砂。
“我要开始画符了，需静心凝神，谁都不许话，打扰我画符！”
屋中静悄悄。
她看向苗妩，“苗姐姐？”
苗妩双眼微阖，正盘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听到喊声，她微微睁开双眼，瞟了细雨一眼，又阖上双目。
细雨：……
行吧，苗姐姐修炼中，不会打扰她。
再看向床塌，“大白——”
卧在床尾的大白，藏在翅膀底下的脑袋，又往里钻了钻。
细雨：……
很好，大白也吃了教训，不会来捣乱。
最后，她拿着毛笔，指着刚从衣襟里出来，背靠茶壶而坐的纸。
“纸，尤其是你！不许出声！不许打扰到我画符！懂？”
纸一脸震惊，呆呆地仰头，看着细雨。
细雨脑子里，是不是有个坑？
她给它噤了声！
噤了声什么意思？在噤声术失效之前，或是在细雨替它解封之前，它一个字都不出来。
所以，细雨是怎么好意思一本正经地警告它，让它不许出声的？
难道，细雨把噤声这事给忘了？那苗掌柜得还真没错，她就是记性差！
纸：……嘤嘤嘤。
细雨是不是下第一厉害道士，它不知道。
大白是不是下第一好运鹅妖，它也不知道。
它肯定是下第一可怜纸灵！
它都如此可怜了，细雨还威胁它，纸觉得快冤枉死了。
它才没有那个本事，可以打扰到细雨画符。
就算没被噤声，也一样！
扶着茶壶壁，纸慢慢站了起来。
细雨很不讲理，但也幸亏有她的不讲理，让纸想起这家伙以前画符时，那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模样。
画得好就罢，万一符没画好，那家伙肯定要挑毛找刺，离她最近的自己，恐怕就要倒霉。
纸握紧拳头。
它才不要倒霉，它要离细雨远一点。
一瘸一拐走到桌边，纸没有丝毫迟疑，纵身一跃，朝桌下跳去。
细雨手中举着笔，张着嘴，都看呆了。
纸这是……活够了，准备跳桌子寻短见？啧啧啧，可真是傻纸灵，她没听过一张纸，能把自己摔死的。
屋里也没风，刮也刮不走，纸这是想干嘛？
细雨低头弯腰，往桌子下瞅，果然瞧见纸飘飘荡荡，慢悠悠地落到地上，然后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朝床榻走去。
懂了，纸想去找大白。
啧，自从下了山，这两个家伙倒是越来越好了。
细雨撇撇嘴，直起腰，不再理会跋涉青砖的纸，手中毛笔蘸满了墨，静下心，开始落笔——
入梦符，不难画，就是画得少，不熟。
画毁两张，略微熟悉后，细雨画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蘸墨，连笔，一气呵成，随着金光一闪，入梦符成。
屋中静寂无声。
桌子一角，厚厚一沓入梦符，越摞越高。
河边，祭礼结束，聚在河边的村民逐渐散去。
赵家人自然也回来了。
院子里热闹起来，虎子似乎想往新屋跑，被喊了回去，“别去惊忧客人，去，帮爹娘干点活。”
色暗了下来，砚台里研好的墨，也用得一干二净。
细雨画完最后一张入梦符，长吁一口气，才发现屋中漆黑一片，正准备摸出夜明珠，忽听有人敲门。
虎子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细雨，我娘让我来喊你们去吃年夜饭。”
砰砰砰！
“细雨，你在屋里不？”
砰砰砰！
屋内无响动，虎子挠挠头。
闫着门，没点灯，里头安安静静……难道屋里的人在睡觉？
那睡得可够久的。
“砰砰砰，”虎子又敲了几下门，“细雨，细雨，你是不是在睡觉？都黑了，快醒醒，我跟你，我娘做得年夜饭可丰盛了，你......”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从内打开。
细雨从屋里跳了出来，“什么年夜饭，都有什么菜？”
虎子想了想，掰着指头数，“有鸡有鸭还有鱼，炸的四喜丸子，炖得羊肉汤，还有烧的肘子……我跟你讲，我娘烧的肘子特别香，你若是吃过，一定会喜欢。”
院中传来浓郁的肉香，细雨摸摸肚子，觉得肚子有点空，“你娘做得肘子，若真有你得那般好吃，那我一个人就能啃一个肘子。”
“吹牛！”虎子压根不信，“你知道一个肘子有多大吗？”
还一个人吃一个？那旁人不用吃了。
细雨懒得和虎子费口舌之争，她拽上人，就往正堂去。
“走走走，吃年夜饭去。”
虎子挣扎，“等等，等等，我还得喊其他人呢。”
“喊谁？”细雨站住脚，想了想，松开虎子，“你喊不出来，我去喊。”
罢，她三两步跑到半敞的屋门前，朝里头喊了一嗓子，“苗姐姐，虎子家喊咱们去吃年夜饭。”
屋内传来苗妩的声音，“好。”
“那你喊下其他人，我们先过去了。”细雨交代完，转身跑回虎子身旁，拖起他就走，“走，咱们先过去，苗姐姐他们等会儿自个过去。”
虎子边走边回头。
“不用等他们吗？”
“不用。”
细雨早已迫不及待，她肚子咕噜直叫，她饿了。
正堂点了几盏油灯，映得灯火通明。
堂里摆了两张桌子，左右各摆一张，虎子娘正带着儿女，往桌上端菜。
看到细雨和虎子进来，她先朝两人身后看去，见身后无人，虎子娘疑惑道，“虎子，我不是让你去喊客人，来吃年夜饭？”
虎子挠挠头。
他喊了，喊来了细雨。
剩下的人是细雨喊的，还没到。
“婶子，他们一会就来，我等不及，先跟虎子过来了。”接话的是细雨，她蹦哒着跳到桌旁，“好香，我都闻饿了。”
揉揉肚子，她笑眯眯地问，“婶子，我能先吃个鸡腿吗？”
虎子娘愣了愣，忙撕下个鸡腿递了过去，“当然可以，菜做出来就是吃的，来，先尝个鸡腿，别饿坏了。”
细雨眉开眼笑，接过鸡腿，“多谢婶子。”
虎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娘从不许他们姐弟先吃，没有这规矩，那细雨怎么可以先吃？
这还是他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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