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在仁和医院三楼走廊里发酵,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铁腥气。值夜班的护士长李秀芹第五次检查储藏间门锁,不锈钢把手摸上去竟有些粘腻。她捻了捻指尖,暗红色——像铁锈,又像干涸的血。
“见鬼……”她低声咒骂,想起白班护士的闲话。302房的老张头半夜总对着墙壁抓挠,嘴里嘟囔“袋鼠…红袋鼠…”。护工清理时发现他指甲缝里嵌满了墙皮和同样的暗红碎屑。
李秀芹打了个寒颤,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扇永远锁着的防火门。门缝底下,蜿蜒渗出一线更深的红痕,像一条不怀好意的蛇。
枯井谣
三百公里外,青河村。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捂死,只透下一点惨淡的灰。村西头废弃的磨坊像个畸形的巨兽骨架,风穿过朽烂的木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哨音。老警察王建国蹲在磨坊后院的枯井边,手里的强光手电像把钝刀,勉强劈开浓稠的黑暗。
井口盖着的水泥板被掀开一角,边缘残留着几道深刻的抓痕——不是兽爪,更像是…某种多关节的利器反复剐蹭留下的。
“王叔,就是这儿。” 村支书老赵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旱烟杆抖得几乎拿不住,“守林的老刘头…昨儿后半夜听见磨坊这边有动静,咚…咚…咚…跟打桩似的。早起过来看,就…就这样了。”
王建国没话,手电光柱探进井口。光束像掉进了墨水池,迅速被黑暗吞没。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涌上来——潮湿的泥土腐败气里,搅着一股浓烈的、如同无数生锈铁钉泡在血水里的腥甜。
他想起局里那份语焉不详的内部通报:“嘉美印刷厂特大火灾…疑涉高危生物污染…特征:伴生不明暗红色金属锈蚀物…”
还有那个失踪的工人。档案照片上的年轻人叫亚当,笑容腼腆。他老家,正是青河村。
“老赵,” 王建国声音干涩,“亚当那孩子…出事前,有没有给家里寄过啥特别的东西?”
老赵一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东西…?哦!有!一个旧铁盒,是厂里捡的‘稀罕玩意儿’,给他爹装烟叶子用…”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那盒子…就埋在他家院角的柿子树下!可邪性了,埋下去第二,树…树就死了!叶子焦黑,跟被火烧过似的!”
手电光柱猛地转向柿子树的方向。黑暗中,那棵枯死的树影扭曲狰狞,如同一个伸向空的绝望爪印。
夜啼
仁和医院,儿科隔离病房。
惨白的灯光下,婴儿保温箱像一个个透明的棺椁。值班医生周明宇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白大褂后背湿了一片。他死死盯着手中刚打印出来的血常规报告单,指尖冰凉。
【患儿:女,7个月(母亲:陈红,嘉美印刷厂包装工)】
【检测项目:血红蛋白(hb)】
【结果:142 g\/L (参考范围 110-160 g\/L)】
【备注:镜下见大量非典型结晶状包涵体,折光性异常,呈暗红色。形态学高度疑似…金属锈蚀微粒(?)。建议立即送检上级实验室进行元素分析及生物毒性评估。】
金属锈蚀微粒…在血液里?
周明宇猛地抬头,看向3号保温箱。那个叫妞妞的女婴异常安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过分黝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花板。她细嫩的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其细微的、蛛网般的暗红脉络。
“呜…呜哇——!!!”
隔壁4号箱的男婴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不是寻常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尖利、扭曲,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心电监护仪的警报疯狂鸣叫,屏幕上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字断崖式下跌!
周明宇和护士们扑过去。
男婴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他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胸口,细的指甲在皮肤上划开道道血痕。更恐怖的是,那些渗出的血珠,竟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暗红色!
“快!肾上腺素!准备插管!” 周明宇嘶吼,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就在他伸手要去固定婴儿头部的瞬间——
男婴猛地停止了抽搐。
他的头颅以一种绝不可能的角度,硬生生转向了周明宇的方向。那双眼睛,瞳孔扩散,却不再有婴儿的懵懂,只剩下一种冰冷、空洞、如同无机质玻璃珠般的死寂。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
一个绝非婴儿能做出的、带着无尽恶意的狞笑。
“嗬……” 一声如同破旧风箱漏气的嘶鸣,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暗红色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粘稠液体,从他微张的口鼻中汩汩涌出,迅速浸透聊襁褓。
监护仪上,心跳曲线拉成一条笔直的红线。
刺耳的警报长鸣,撕碎了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窥视者
医院监控室。
保安队长张彪烦躁地切换着屏幕画面。后半夜的医院走廊空荡得像停尸间,只有惨白的顶灯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他灌了口浓茶,试图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寒意。下午后勤科的人来抱怨,好几个楼层的监控探头莫名其妙模糊,像蒙了层红雾。
他切到三楼儿科走廊的画面。
屏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布满雪花噪点。几秒后,图像稳定,却覆盖着一层诡异的淡红色滤镜。
李秀芹护士长正背对着镜头,在护理站低头记录着什么。她身后的走廊深处,那扇锁死的防火门…门缝底下渗出的暗红痕迹,似乎比之前更宽了些。
张彪皱紧眉头,拖动鼠标放大画面。
就在画面聚焦到防火门的瞬间——
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浑浊、布满血丝的黄色眼球,猛地贴在了防火门内侧的观察窗上!
张彪头皮瞬间炸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
他再定睛看去——
观察窗上只有一片模糊的污渍,哪有什么眼球?
“妈的…眼花了…”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咒骂着,伸手去拿纸巾擦桌子。
他没注意到,在他低头擦拭的几秒钟里,屏幕上,那扇防火门内侧观察窗的污渍…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而在被放大画面的角落,李秀芹护士长身后不远处的地板上,一滩不起眼的暗红水渍,正悄无声息地…朝着她移动的鞋跟…蔓延过去。
钥匙孔
青河村,亚当家的老屋。
王建国用带来的铲子,心翼翼地挖开柿子树下板结的泥土。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一个巴掌大的生铁盒子,锈迹斑斑,没有任何纹饰。盒盖边缘被锈蚀得几乎和盒体粘连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铁锈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混合气味。
王建国戴上手套,用工具心地撬开一条缝隙。
里面没有烟叶。
只有一把钥匙。
黄铜质地,样式古老,像是老式挂锁用的。钥匙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锈蚀脉络,触手冰凉。钥匙柄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
一只直立着、形态扭曲、肢体末端带着尖锐钩爪的生物轮廓。
轮廓的中心,是一块滴落状的暗红印记。
像血。
更像某种…活着的锈。
王建国捏着这把冰冷的钥匙,抬头望向磨坊后院枯井的方向。风穿过枯死的柿子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啸剑他忽然想起亚当父亲临终前含混不清的呓语:
“…钥匙…插进井…门就开了…红袋鼠…跳出来…收庄稼了…”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蛇一样爬了上来。
医院地下室深处,巨大的排污管道内壁,一层粘稠的暗红色菌毯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菌毯覆盖之处,冰冷的混凝土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鳞片般的几何纹路。纹路的缝隙间,渗出点点暗红的水珠,滴落在污水中,发出“滋…滋…”的轻响,像饥饿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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