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淬心录
暮春的玄武湖笼着层薄纱般的雾气，林烨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望着湖面泛起的鳞波出神。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剑柄上的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细碎声响，惊起芦苇丛中两只白鹭。
“这位公子可是迷路了？”清脆嗓音从身后传来。林烨转身，见个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倚着朱漆廊柱，发间银铃与他剑上铜铃遥相呼应，眉眼弯弯像两弯月牙，“看你在九曲回廊转了三圈，莫不是在找什么？”
林烨下意识摸向怀中泛黄的残页，那是三日前在古董摊淘到的《玄武残卷》。摊主这是前朝武馆秘籍，他本当是江湖骗子的把戏，可残页上“玄武纳气，以柔克刚”八个朱砂字，总在深夜里化作青灰色幻影萦绕心头。
“在下确实在寻人。”林烨拱手，目光扫过少女腰间系着的青铜龟甲玉佩，“传闻玄武湖藏着位擅使水劲的前辈，不知姑娘可曾听？”
少女掩唇轻笑，银铃叮咚：“找我就对啦！我叫四笑，是这玄武湖的‘活地图’。”她蹦跳着靠近，发梢沾着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不过嘛，打听消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烨还未反应，四笑已绕到他身后，指尖如蝶翼般点在他肩井穴。他本能地旋身出剑，却见少女足尖轻点，整个人如柳絮般飘到三丈外的石舫上，裙裾翻飞间，湖面竟荡起与她动作同步的涟漪。
“好俊的身法！”林烨收剑入鞘，瞳孔微缩。方才那瞬间，他分明感受到空气中流转的水汽都在配合少女的动作，“姑娘……莫非就是玄武经的传人？”
四笑倚着雕花栏杆，晃了晃手中突然出现的竹蜻蜓：“眼力不错嘛！不过《玄武经》可不是随便教人。”她突然将竹蜻蜓抛向湖面，蜻蜓翅膀掠过之处，湖水竟凝结成冰桥直通岸边，“你若能在三炷香内踏冰取物，我便教你入门篇。”
林烨望着冰桥边缘翻涌的雾气，深吸口气踏上寒冰。冰面沁骨的凉意透过鞋底传来，每走一步，脚下便泛起蛛网状的冰纹。当他走到冰桥中央时，湖面突然沸腾，三条丈许长的水蟒破水而出，口中喷出的水雾瞬间模糊了视线。
“运劲于足底，引湖水为己用！”四笑的声音穿透水雾。林烨急运内力，却发现以往修习的刚猛心法在这氤氲水汽中竟如石沉大海。千钧一发之际，怀中残页突然发烫，“玄武纳气，以柔克刚”八个字化作流光涌入识海。
他试着放缓呼吸，将内力如丝线般渗入冰面。奇迹发生了——沸腾的湖水突然变得温顺，水蟒身躯竟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晶莹水珠落回湖面。当林烨攥着竹蜻蜓回到岸边时，四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能在初次接触时领悟玄武经真意，你倒是有趣。”
接下来的七日，林烨在湖心筑闭关修炼。四笑每日寅时便以竹哨声唤醒他，带他在晨雾中练习“玄武吐纳”。朝阳初升时，少女会将他推进冰冷湖底，要求他在窒息前引导水流形成防护罩。
“不对不对！”四笑用柳枝敲打着林烨发颤的脊背，“你这哪里是在引动湖水，分明是在和水较劲！”她突然跃入湖中，衣袂舒展如白莲绽放，周围湖水自动形成漩涡将她托起，“看好了——气随意动，水随心动，就像这样……”
林烨望着少女周身流转的水幕，突然想起残页上“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的批注。他闭目凝神，将内力化作无形丝线渗入湖水。当他再次睁眼时，掌心竟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球，随着他手指的转动，水球忽而化作利剑，忽而凝成盾牌。
“有点样子了。”四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端着青瓷茶盏，“试试这个。”她轻吹茶面，盏中热水突然化作三条龙，张牙舞爪地扑向林烨。
林烨旋身错步，体内内力顺着经脉流转。水龙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竟凝结成冰珠散落满地。他正要开口，却见四笑手中茶盏突然炸裂，沸水化作漫水龋
“接招！”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混着破空声传来。林烨不敢怠慢，运起刚学会的“玄冰劲”，周身三丈内的水汽瞬间凝结成冰盾。冰刃与冰盾相撞，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飞溅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林烨终于用“玄武卷云手”卸去四笑最后一道水劲时，两人皆是衣衫尽湿，瘫倒在青石板上。
“不错，七日能将玄武经练到第三重。”四笑摘下发间银铃把玩，“不过看你这表情，似乎不太满意？”
林烨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冰雾，眉头紧锁：“实不相瞒，这玄武经虽精妙，却始终是凡俗武功。在下曾听闻，这世上存在能助人羽化登仙的秘籍……”
四笑突然坐起，眼中笑意尽褪：“所以在你眼中，我教你的这些不过是儿戏？”她指尖轻点，湖面顿时掀起巨浪，“你可知这玄武经修炼至大成，可呼风唤雨、移山填海？当年先祖以一人之力，阻住百万大军渡江！”
林烨被巨浪拍得后退数步，却依然挺直脊梁：“姑娘所言在下自然相信，但这终究是世间武学。在下曾在古卷中见过记载，真正的仙法可破碎虚空，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破碎虚空？”四笑突然大笑起来，银铃笑声惊起满湖鸥鹭，“你可知为了练成这玄武经，我在湖底闭死关十年？你可知先祖耗尽毕生心血，也不过将玄武经推至第九重？”她突然抓起林烨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一下，这跳动的心脏，难道不比虚幻的长生更真实？”
林烨感受到少女掌心的温度，以及那有力的心跳。他想起这七日修炼时，四笑不厌其烦地纠正他的姿势；想起每次他力竭时，少女递来的温热姜茶；想起她在晨雾中舞剑的身姿，比任何传中的仙人都要灵动。
“是我着相了。”林烨低头苦笑，“这世间本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仙法，即便是凡人武学，若能练至极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道’？”
四笑松开手，眉眼重新弯成月牙：“算你开窍！明日起，教你玄武经中最厉害的‘潜龙勿用’，不过嘛……”她狡黠地眨眨眼，“这次换你请我吃糖葫芦！”
林烨望着少女欢快的背影，忽然觉得怀中的《玄武残卷》变得无比沉重。他知道，这不再是本普通的武功秘籍，而是承载着传承与信念的修行之路。远处，夕阳将玄武湖染成金红色，水面波光粼粼，恍若撒了满湖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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