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
这个时候来请安?
解酒汤?
宝亲王几乎是以为自己头疼得产生了幻听。
却见怀中的金玉妍慌忙起身,对着一旁的一个丫鬟责备道:“丽心,我叫你暗中行事,不许惊动旁人,你怎么竟扰了乌拉那拉侧福晋的清静。”
丽心登时跪了下来,仰头急道:“王爷,主儿,奴婢当真是悄悄去,悄悄回的,连一盏灯都没多点。王爷身边的东子可以为奴婢作证啊。”
东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地跪下道:“奴才和丽心的确是不曾惊动一个人,更不曾路过落梅院啊。”
他是吴书来的徒孙,吴书来佯骂道:“糊涂东西,还不快想想这一路上是入了谁的眼?”
东子恨不得抓耳挠腮,半晌才道:“除了巡夜的太监,真不曾碰见谁,倒是像是有人盯着藏碧阁似的,好像有影子探头探脑过。只是夜深,又下起雪来,奴才瞧得也不仔细。”
丽心像是被他提醒一般,恍然道:“东公公这么一,奴婢倒真觉得近来像是有人盯着藏碧阁。”
宝亲王头愈发昏昏沉沉得厉害,不耐烦听这些啰嗦,指着金玉妍道:“你去,让侧福晋回她自己院子里去,别闹大阵仗。”
金玉妍乖顺地应了是,也顾不得重新梳洗,只裹着斗篷往外去了。
她心道宝亲王恐怕是觑乌拉那拉氏的威力了,自己成了她之后第二个宿在前院的女人,乌拉那拉氏恐怕恨得眼里都要滴血了,眼瞅着抓住了自己陪宝亲王多饮的错处,又如何肯轻易放过呢?
自然是要闹个翻地覆,人尽皆知才好。
刚刚吹的风时间还不算太长,解酒安神的药梅再起点子作用,宝亲王坚持到出来亲自喝退乌拉那拉氏不难。
之后无论是他当众被乌拉那拉氏气晕,还是他回去歇下后才落下病来,这邪风入侵、寒气入体都会归结到乌拉那拉氏身上——
除了福晋和高侧福晋,再没人会知道她在中间添的这把火,更不知晓一切是她来推动的。
这样想着,金玉妍拢一拢斗篷,姿态万千地跨出了门槛,便瞧见了台阶下的青樱一行人。
青樱侧福晋扶着阿箬的手,主仆俩一同瞪着眼睛,咄咄逼蓉盯着金玉妍,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摆着一个瓷盅。
一行人站在纷扬的大雪下,来势汹汹,不像是来请安奉汤,倒像是哪家正室要来捉奸捉双的。
金玉妍只扫了一眼,脸上就挂上自然的笑来,上前一福道:“婢妾不知侧福晋驾到,有失远迎。只是夜深了,王爷已经歇下了,就是侧福晋有什么话要与王爷分,也得等明日才好。”
宝亲王就在身边的寝殿中,她就是装也得装出十分的谦顺柔和来,不然难道还要跟身前的这位一样,瞪着一双牛眼睛,看人像是看杀父仇人一般么?
青樱看着金玉妍裹着斗篷,黑发被随意挽了起来,发丝柔顺地从脖颈处垂落,这样“蓬头垢面”的样子,一瞧就知道刚刚做过什么需要把头发散开的事儿,顿时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冷冷地张了口,扬声道:
“金氏,是你为争宠上位,故意给王爷送烧酒,引得王爷大醉伤身,你可知罪?”
金玉妍微微侧脸,透过漫飘雪瞧了一眼身边的玻璃窗,乌拉那拉氏这样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又是这样大的声音来审判自己,此事还能瞒得住谁呢?再宣扬一阵儿,只怕府里打更的都要知道宝亲王糊涂贪恋酒色,侧福晋深明大义地进谏了。
她捂着心口,蹙眉道:“哎呦,婢妾实在不知道侧福晋是听了谁的谗言,这样误会了爷和婢妾。您若是觉得婢妾有罪,明日将婢妾拉去让福晋处置,婢妾也没个二话,只是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折腾?”
宝亲王身边的太监东子就在边上,金玉妍语气谦和中透着无奈,更是做足了委曲求全的样子:“如今夜深人静的,王爷都歇下了,就是侧福晋素来不喜我,也还请您心疼心疼爷,不要在此吵嚷,扰了王爷的安宁,也容易带累了王爷的清名去。”
“清名?”青樱面沉如水,目光似刀般盯着金玉妍,怒道:“分明是你不知检点,侍奉王爷豪饮酗酒,纵情任性,是你带累了王爷的清名!”
若有不对,王爷自然是不会不对的,那只有金玉妍这个妖妖娆娆,勾勾缠缠的坏女人带坏了王爷!
“这样大的罪名婢妾实在不敢领——”金玉妍故作为难地扭头,隔着窗望一望身后宝亲王所在之处,咬了下下唇,哀哀求道:“侧福晋训斥,婢妾不敢不受,只是您好歹顾及顾及王爷的颜面,今日暂且回去歇息吧。”
如金玉妍所料,她越是退让低头,乌拉那拉氏就越以为是抓住了她的错处和把柄,更加正义凛然了起来。
青樱侧福晋瞧着金玉妍的神色愈发充斥着轻蔑和高高在上的鄙夷,扬声斥责道:“王爷酒醉伤神,明日还如何能上朝听政?你不思劝谏,反倒趁机献媚讨好,狐媚惑主!媚惑主上的罪名,你承担得起么?”
金玉妍呐呐无语,一双蛾眉深蹙,左顾右盼间难掩尴尬之色,似是被揭了短的无可奈何。
见她如此,青樱更是得意,打定主意要借着此事儿将金玉妍踩进泥里去,再在她身上踏上十二只脚,叫她永世都不得翻身才好。
金玉妍走下了台阶,青樱又踩了厚厚的花盆底,可即便如此,金玉妍也比青樱高了大半个脑袋。偏偏青樱此刻拿着眼睛瞧人,硬生生看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叫金玉妍面上低眉顺眼时心里却是好笑得紧。
她挖了个坑,乌拉那拉氏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往下跳。
乌拉那拉氏指责的哪里是她呢,分明打的是宝亲王的脸。
毕竟旁人可不会如乌拉那拉氏一般,只将错误归结是女人带坏了她的弘历哥哥。今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了,旁人只会觉得宝亲王酗酒纵情,又连内宅都约束不好。
宝亲王可以纵容乌拉那拉氏折辱陈婉茵为乐,但乌拉那拉氏的威力反噬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可会跳脚跳得比谁都快。
青樱侧福晋气势汹汹地不饶人,眼看这场面一时不能善了了,宝亲王身边的大太监吴书来走了出来,堆笑着喊了一声“侧福晋”,和气道:“王爷醉着疲惫,实在经不起吵扰。夜深了,侧福晋还是先回去暂且安置了吧,有什么事儿不能明日再的。”
金玉妍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微微勾了勾唇。跟乌拉那拉氏话就跟鬼打墙一样,你什么,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话赖话她一概听不进去,车轱辘子话来回了一筐都没用。
莫是吴书来了,就是宝亲王站在这里,乌拉那拉氏也照样听不进去话,更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不想出面的宝亲王已经不得不将身边的人派出来告诫了,乌拉那拉氏还是不依不饶的,不知道宝亲王还能忍多久呢?
果然如金玉妍所料,旁人越劝青樱侧福晋越来劲儿,她捧起解酒汤向前两步,越过了金玉妍和吴书来,对着正房大义凛然道:“王爷为了一时之欢伤了身子,实在是不值。旁人不心疼王爷,不敢来劝谏,可臣妾与王爷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臣妾不能当做没看见。”
“忠心之言,就是王爷不爱听,不想听,臣妾也不能不。王爷,您大醉伤身,该喝些醒酒汤,缓和缓和。”
这时北风骤紧,羽雪纷扬,金玉妍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才将斗篷裹严实了些,就见正房门上挂着的厚毛毡帘子被人用力掀飞了起来,一道身影裹挟着腾腾热气如旋风般从她眼前呼啸而过,随即一声响亮的清脆声骤然响起。
啪——
这样突兀的一声脆响石破惊,让前院诸人都为之一惊,连满纷扬的雪花都仿佛都在这一瞬暂停了。
这样的寂静中,唯有宝亲王呼哧呼哧的粗喘声愈发清晰,愈发沉重。
青樱伏在地上,挥开了阿箬慌忙去扶她的手,捂着发热滚烫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额上青筋暴起的宝亲王,瞳孔中映出的是一种茫然的惊异。
但这种惊异很快变成了委屈和愤怒,她仰头望着宝亲王脱口而出道:“金玉妍进酒邀宠,让王爷贪欢纵饮,耽误了政事不,也损坏身子,王爷该罚的是她!王爷是被李朝妖女迷惑了,听不进去进谏之言!”
青樱左一个“贪欢纵饮,耽误朝政”,右一个“宠信婢妾,沉迷女色”,本就昏沉晕眩的宝亲王更是头痛欲裂,指着如懿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抽搐着,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愈发明显,犹如几条蜿蜒的蚯蚓盘踞在胀得发红发紫的皮肉上。
李朝妖女?金玉妍若是迷惑于他的李朝妖女,那他是什么?为妖女所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进献上金玉妍的李朝是什么?明旨赐下金玉妍的皇阿玛又是什么?
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皇阿玛怎么看他?满朝文武又怎么看他?
宝亲王在寒风中胸口起伏得厉害,沉重的呼吸中从喉咙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滚——给我滚!”
他刚刚激愤之下只着中衣就冲了出来,太监们抱着斗篷追着他跑了出来,先被宝亲王的勃然大怒和亲自动手吓得都僵住了,此刻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地将那斗篷往宝亲王身裹。
宝亲王压根没有留意他们,只是用一双发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怒瞪着青樱,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喘息愈发艰难,如胸腔中藏了一个破风箱一般,头也晕得更加厉害,眼前的人都在晃动着,晃成鬼怪的残影,一个个向他扑了过来。
青樱犹梗着脖子道:“王爷,您被李朝妖女蛊惑——”
她话音未落,本就摇摇欲坠的宝亲王一个踉跄,然后就向后直直地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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