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引魂灯忽明忽暗,沈墨寒的指尖还沾着冰花融化后的水痕。
她抚过墙壁上泛青的符文时,陆醉川注意到她指节泛白——这是她强压情绪的惯常动作。
赵霸焦黑的碎布还粘在他袖口,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某种无声的催命符。
\"这可能是前朝遗留的'镇魂密道',直通万象峰顶核心区域。\"沈墨寒的声音比引魂灯的光还轻,尾音却被通道里的穿堂风扯得支离破碎。
陆醉川怀里的九突然攥紧他的衣襟,盲眼的泪水又渗了出来——她虽看不见,却能比常人更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翻涌的阴气。
\"当心脚下。\"清风道长的提醒混着咳嗽声传来。
这位向来道袍整洁的清风观主,此刻道袍下摆沾着赵霸的血,腰间的雷符袋空了大半。
陆醉川这才发现,青石板上的箭头不知何时变得更亮了,像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齐刷刷指向通道深处。
前方突然有青黑色的影子挡住去路。
那是一道巨门,门楣上\"无生之界\"四个大字刻得极深,笔画里填满了暗红的东西,凑近能闻到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
陆醉川的指尖刚触到门扉,整座通道便剧烈震颤起来。
墙上的符文突然暴起刺目青光,引魂灯\"啪\"地熄灭,黑暗中传来沈墨寒急促的\"退——\"
但已经晚了。
低沉如雷的轰鸣从门后炸开,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陆醉川本能地护住九转身,却见一道黑影从门内缓缓浮起。
那影子比他高出两个头,轮廓模糊却能清晰看见手中握着的断魂斧——斧刃泛着幽蓝,像浸过千年寒潭的水,斧柄缠着带血的红绳,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黑褐色的液体。
\"擅闯禁地者,唯有一死。\"
声音像两块磨盘在地下摩擦,震得青石板缝里簌簌落灰。
陆醉川怀里的九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她的手指深深掐进他胳膊——这是她感知到极度危险时的反应。
沈墨寒已经站到他身侧,掌心凝出半枚冰刃,可冰刃边缘泛着青白,显然她方才驱动机关时消耗太大,此刻连完整的术法都结不稳。
清风道长的拂尘先动了。
他低喝一声\"御风诀\",道袍鼓胀如帆,青气从袖口喷涌而出,在众人面前凝成一面半透明的气盾。
断魂斧劈下的瞬间,气盾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陆醉川眼睁睁看着清风道长被震得撞在墙上,嘴角溢出的血珠在黑暗里格外刺眼,道袍下的肋骨处赫然凹进去一块——这一斧,怕是断了三根肋骨。
\"徒我身后。\"陆醉川把九塞进沈墨寒怀里。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赵霸最后那句\"酒钱别赖\"突然在耳边炸响,带着醉仙楼里油泼面的香气,混着血的甜腥。
他摸向腰间的酒坛——这是今早出门前,赵霸硬塞给他的\"忘忧酒\",\"万一遇上硬茬,咱哥俩的底气都在这儿\"。
此刻酒坛还剩半坛。
断魂斧第二次劈来的时候,陆醉川没躲。
他徒手接住斧刃,虎口瞬间崩裂,血珠溅在斧面上,滋滋冒起青烟。
黑影发出类似野兽的闷吼,斧柄横扫而来,重重砸在他肩膀上。
陆醉川被扫得撞在符文墙上,墙砖簌簌掉落,有块碎砖划开他的脸颊,温热的血滴进衣领,烫得他眼眶发疼。
\"阿川!\"沈墨寒的冰刃终于凝实,可还没掷出便被黑影挥斧带起的风刃击碎。
她踉跄两步扶住墙,鬓角的碎发沾着冷汗,眼底映着陆醉川摇摇欲坠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醉仙楼初见时,这子蹲在灶台边偷酒喝,被掌柜的追得满院子跑。
那时候他的眼睛多亮啊,像沾了酒的星子。
陆醉川抹去嘴角的血。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城隍之力在翻涌,可每次试图调动,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经脉——这黑影的气息太熟悉了,像极了城隍庙后殿那尊被红布蒙着的\"镇殿兽\",而他此刻的无力,像极了初觉醒时面对老城隍木像的敬畏。
\"九。\"他突然低唤。
怀里的盲女立刻松开他衣襟,摸索着捧住他的脸。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泪渗进来,带着点灶火烤红薯的暖。
陆醉川闭了闭眼,从怀里摸出半块冷硬的锅贴——这是今早九塞给他当早饭的,\"吃了甜的,路就不苦了\"。
他把锅贴塞进嘴里,冷硬的面皮混着血的咸,在舌尖化开一丝甜。
\"沈姑娘。\"他转向沈墨寒,\"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护好九和道长。\"
沈墨寒瞳孔骤缩。
她看见陆醉川解下腰间的酒坛,封泥裂开的\"咔嗒\"声在通道里格外清晰。
酒液倒入口中的瞬间,他的眼尾泛起金红,脖颈处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城隍纹——那是只有完全觉醒者才会显露的印记。
\"因果崩裂·封印篇。\"陆醉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像换了个人。
他背后浮现金色虚影,金冠红袍,手持判官笔,正是城隍庙正座的城隍像。
黑影的动作猛地一滞,断魂斧\"当啷\"落地——它显然认出了这道虚影。
陆醉川双手结印,指尖泛起的金光比引魂灯亮十倍。
他虚空一握,空气发出爆鸣,整座通道的符文突然倒转,青芒变成了赤金。
黑影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啸,周身腾起黑雾,可那金光像烧红的铁钎,\"嗤\"地扎进黑雾里。
陆醉川猛地一掌推出,金色掌劲撕裂空气,直接轰碎了黑影的护体屏障。
黑雾散尽时,通道里只剩一缕幽光飘向巨门。
门扉\"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门后涌出的风带着更浓的檀香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沈墨寒扶住摇晃的清风道长,指尖触到他后背的湿冷——那是血浸透晾袍。
她抬头看向陆醉川,却见他正盯着掌心的酒坛碎片,指节捏得发白。
晨光从门后透进来,照在他脸上,能看见新添的伤疤正在渗血,可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走。\"陆醉川弯腰拾起九落在地上的盲杖,\"赵二哥的酒钱,我还没还呢。\"
门后是更深的黑暗。
众人鱼贯而入时,陆醉川踩碎了一块青石板。
碎石下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和方才黑影斧柄上缠着的一模一样。
更远处,传来类似钟磬的轻响,一下,两下,像在数着什么饶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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