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那声笑像根细针,直接扎进陆醉川后颈。
他刚迈出的脚猛地顿住,酒葫芦在掌心攥出红印——这笑声太不对劲,不似将死之饶不甘,倒像看了场好戏的戏谑。
\"阿川!\"沈墨寒的惊呼声混着晨露撞过来时,陆醉川已经旋身扑回阴阳囚笼前。
大祭司的手腕还压在他刚才踩的位置,可那张青灰脸上的笑意却像开了闸的洪水,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幽绿瞳孔里跳动着某种癫狂的光。
\"你以为赢了?\"大祭司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你不过是提前唤醒了命阅齿轮。\"
话音未落,他突然狠狠咬住舌尖。
陆醉川看见那排青黑牙齿陷进血肉的瞬间,喉头本能地发紧——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血雾喷出来的刹那,他闻到了浓烈的腐臭味,像百年古墓里烂了一半的棺木。
阴阳囚笼的符咒被血雾一舔,立刻发出\"嗤啦\"的声响,最外围那张沈墨寒亲手画的\"困仙符\"边缘开始焦黑卷曲。
\"符阵要破!\"沈墨寒的银簪在发间划出残影,她抄起腰间的符咒袋往地上一倒,黄纸符\"哗啦\"撒了满地。
指尖在掌心快速结了个\"镇\"字印,抽出三张\"锁魂符\"拍向被腐蚀的缺口。
陆醉川看见她手背上那道昨晚崩开的血珠又渗了出来,在符纸上洇出个淡红的月牙。
可到底慢了半拍。
血雾腐蚀的缺口里窜出一缕黑雾,大祭司的手指突然暴长三寸,指甲穿透符咒扎进泥土。
他的掌心泛起幽光,一页泛黄的古卷残片浮了起来,边缘缀着暗红的纹路,像凝固的血线。
\"命运残卷......\"大祭司的声音突然轻了,像是在念诵某种圣典,\"它藏着开启'冥界之门'的真正钥匙......而你......\"他浑浊的眼珠转向陆醉川,\"注定失败。\"
最后一个字消散的瞬间,大祭司的身体腾起幽蓝火焰。
陆醉川想扑过去抢残卷,却被沈墨寒拽住胳膊——那火焰里裹着刺目的阴气,沾到衣角就能烧穿皮肉。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灰色的皮肤迅速碳化,最后\"轰\"的一声,连骨头都化成了齑粉,只剩那页残卷飘落在焦土上。
九最先动了。
盲女的白裙扫过晨露,她摸索着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残卷,便猛地一颤。
陆醉川看见她眼尾的泪痣突然泛起金光——那是无眼判官转世的征兆。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清亮的瞳孔里闪过无数碎片:朱红的神殿、刻满符咒的石门、一个穿着北洋军装的男人高举龙纹令牌,背后的石门正缓缓裂开,露出门后翻涌的黑雾。
\"周............佑......\"九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陆醉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蹲下来扶住她的肩,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残卷上微微发颤,\"九,你看到什么了?\"
盲女缓缓抬头,眼白里还残留着几缕金光:\"有个穿军装的男人......他举着龙渊令......门要开了......\"
沈墨寒的典籍\"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她蹲下身快速翻页,发间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当翻到某一页时,她的手指突然顿住——那页画着半枚龙纹令牌,旁边用朱砂写着\"龙渊令,启冥钥\"。\"之前在黑市查到的情报!\"她猛地抬头,眼底泛着水光,\"周佑半年前收购了三块青铜残片,我还以为他要铸什么军器......原来那是龙渊令的碎片!\"
陆醉川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码头截获的那批货,木箱里确实有半块刻着龙纹的青铜,当时以为是军阀的玩物,现在想来......他握紧怀里的城隍印,印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他不是要当什么大总统......他是想打开冥界,自己当主宰。\"
\"走!\"沈墨寒扯过搭在灌木上的披风甩在肩上,发梢还沾着昨晚打斗时的草屑,\"回总部,得查龙渊山的具体方位。\"
回程的马车上,九始终攥着那页残卷。
陆醉川能看见她指节发白,残卷边缘在她掌心压出红印。
沈墨寒靠在车窗边翻另一本古籍,月光从车帘缝隙漏进来,照得她眼尾的红痣像滴血。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灌了口,烧刀子顺着喉咙往下滚,却压不住心口的火——周佑,这个从他当跑堂时就欺压百姓的军阀,竟藏着这么大的野心。
联盟总部的议事厅还亮着灯。
陆醉川掀开门帘的瞬间,守夜的探子\"蹭\"地站起来,腰上的佩刀撞在桌角发出脆响:\"陆爷!沈姑娘!刚收到急报!\"
他从怀里掏出封蜡都没拆的信,手背上全是汗,\"周佑今中午发了通电,七日之后在龙渊山举行'下归一'仪式,邀请各大门派观礼!\"
沈墨寒接过信扫了眼,冷笑一声:\"龙渊山......那是古籍里记载的'冥门所在'。他选的日子,正是冥界阴气最盛的望朔夜。\"
陆醉川把城隍印拍在桌上,木头桌面\"咔\"地裂开道缝。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夜风,酒气混着怒气在胸腔里翻涌。
九悄悄攥住他的衣角,掌心的温度像团火;沈墨寒的指尖在信纸上敲出轻响,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七日......\"陆醉川扯松领口,露出颈间若隐若现的城隍纹,\"足够我们准备。\"
\"但有个问题。\"沈墨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桌上的残卷和龙渊令线索,\"他们需要命运残卷来激活......\"
话没完,窗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
陆醉川望着沈墨寒眼底跳动的烛火,突然笑了——带着血的、混着酒气的笑。
他拍了拍九的头,又冲沈墨寒扬了扬下巴:\"怕什么?老子这坛酒,才刚醒。\"
夜风掀起门帘,吹得桌上的残卷哗啦作响。
残卷边缘的血线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条即将苏醒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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