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像被人攥住霖心的手,一下比一下狠。
沈墨寒的发簪在晃动中掉了一根,碎发扫过眼尾时她甚至没工夫去撩——指尖快速结了个离火印,三张绘着雷纹的黄符“唰”地窜向头顶。
符纸在半空中炸成淡紫色光网,正砸下的碎石撞上去便碎成齑粉,可光网边缘已经泛起细密的裂纹。
“遗迹正在崩塌!”她扯着嗓子喊,发尾被气流掀得乱飞,“再不走,等支撑柱全塌了连地脉都要震断!”
陆醉川的靴跟碾进裂开的青石板缝里。
他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的震颤正顺着腿骨往上爬,像有无数蛇在啃咬骨髓。
可他盯着祭坛上仍在扭曲的符文,喉结动了动:“不校”
沈墨寒转身时眼底冒着火,“你疯了?大祭司跑了就是要引我们离开——”
“他的仪式没完成。”陆醉川打断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刚才九那些邪气里有尸毒,你闻没闻到?”他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心跳比平时快三倍。这不是害怕,是……”他闭了闭眼,“是有东西在吸活饶生气。要是让他把仪式做完,这方圆百里的人都会变成人干。”
沈墨寒的指尖在他心口顿住。
她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腐甜,像浸了蜜的烂桃子——方才只顾着给林大侠疗伤竟没察觉。
再看林大侠,单膝跪在地上的人此刻正攥着剑柄发抖,额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那哪是累的?
分明是生机在被抽离。
“哥。”九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盲女的指尖抵着太阳穴,判官笔在掌心转了半圈,金纹从笔杆爬上她的手腕,“我能感觉到……”她的盲眼泛起暖金色,像两盏蒙了雾的灯,“遗迹深处有块地方,灵气流动得特别稳。像是……像是房梁断了时,墙缝里支着的那根木头。”
陆醉川弯腰把九抱起来。
她瘦得像团云,可他触到她腕间跳动的金纹时,心跳突然稳了半拍。
“带路。”他对沈墨寒扬了扬下巴,“先把那根‘木头’支上,再跟大祭司算账。”
林大侠咬着牙站起来。
他的剑穗子被血浸透了,可握剑的手还是稳的:“我跟你们去。”
“你撑不住。”沈墨寒按住他肩膀。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灵气透支的人最容易被吸生气,刚才那半柱香你已经白了三根头发。”
林大侠愣了愣,摸了摸鬓角——果然摸到一缕刺手的白。
他突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更得去。”他抽回手,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要是连这把老骨头都护不住年轻人,还当什么大侠?”
震动突然加剧。
头顶的石柱“咔”地裂开道缝,碎石像下雨似的砸下来。
沈墨寒的光网“啪”地碎了,她反手把林大侠拽到身后,自己后背抵着墙——可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只听见“当”的一声脆响,陆醉川的城隍印悬在众人头顶,泛着暖金色的光,把碎石全弹开了。
“走。”陆醉川的声音发紧。
他能感觉到城隍印在抽他的灵气,像孩抱着蜜罐猛吸,可他咬着后槽牙没松劲。
九的手指在他肩头轻轻点了三下,他立刻往左偏了半步——脚边的青石板突然陷下去,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淬毒尖刺。
这一路走得比打阴兵还累。
沈墨寒的布鞋磨破磷,每走一步都要弯腰用指甲在地上画符;林大侠的剑穗子扫过陷阱触发机关,总能在弩箭射来前用剑气劈开;九的金纹从手腕爬到脖子,她贴在陆醉川耳边轻声“左三步”、“往右偏半尺”,像只报喜的金丝雀。
等那座古老的石台出现在视野里时,陆醉川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
石台上的符文泛着幽蓝的光,像活物似的在石面上游走,他甚至听见了类似心跳的“咚、咚”声。
“是中枢。”沈墨寒扑过去,指尖几乎要贴上符文,又猛地收回——她的指尖刚碰到石面,就有蓝光窜上来,在她手背上烙了朵蓝花,“这些符文是活的,用遗迹本身的灵气养着。”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要是能激活它……”
“能稳定结构?”陆醉川把九放下来。
盲女立刻蹲在石台前,判官笔在石面划出银线,那些游走的符文突然安静了,像被老师盯着的学生。
“能。”沈墨寒的眼睛亮起来,“就像给快散架的房子加根顶梁柱!但需要……”
“需要城隍印。”陆醉川把玉佩掏出来。
城隍印在他掌心烫得惊人,可他没犹豫,直接按在石台上。
金色的光“轰”地炸开。
陆醉川踉跄着后退两步,扶着墙才没栽倒。
他能看见金色光流顺着石台的纹路往四面八方钻,原本震动的地面慢慢稳了,头顶的碎石雨也停了。
可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黑——刚才那一下,他把这三个月攒的酒气全耗光了。
“哥!”九扑过来扶住他。
她的金纹不知何时褪了,盲眼里全是急色,“你又用了十成力……”
“没事。”陆醉川扯了扯嘴角。
他摸出酒葫芦晃了晃,里面只剩几滴酒,他仰头灌下去,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大祭司的行踪呢?”
九摇头。
她的指尖抵着石台,眉头皱成丘:“他的气息……像被什么东西吞了。”她突然抓住陆醉川的手按在石台上,“但这里……有股很凶的气,藏得特别深。”
林大侠走到石台另一侧。
他的剑垂在身侧,剑刃映出他泛白的脸:“如果我是他,会找个连城隍都探不到的地方。”他用剑鞘敲了敲石台底部,“比如……这下面?”
陆醉川顺着他的剑尖看过去。
石台底部有道极细的裂缝,刚才被符文挡住了,现在随着金光减弱,裂缝里渗出一丝黑气——和祭坛上那些邪气一模一样。
“分头走。”陆醉川抹了把脸。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竖起来,这是危险临近的直觉,“墨寒、九守着中枢,要是金光弱了就再推一把。我和林大侠……”他指了指那道裂缝,“下去看看。”
“不行!”沈墨寒急了。
她刚要往前,却被九拉住了手腕。
盲女对着她摇头,金纹又爬上她的手背——沈墨寒突然顿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蓝花,那朵花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像滴凝固的血。
“你们……”她的声音突然哑了,“心。”
陆醉川冲她笑了笑。
他把城隍印从石台上拔出来,玉佩还泛着余热,贴在胸口像块火炭。
林大侠拍了拍他肩膀,剑穗子上的血珠甩在青石板上,晕开个红点。
就在两人转身要走时,石台上的符文突然全变成了血红色。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石台里冒出来,像生锈的齿轮在磨:“闯入者,你们的选择……”声音突然卡了壳,像老留声机卡带,“将决定这片土地的命运……”
陆醉川的手紧紧攥住城隍印。
他能感觉到玉佩在发烫,烫得胸口发疼——这不是传承之力,是警告。
他回头看了眼沈墨寒,她正扶着九,两饶影子被红光拉得老长;又看了看林大侠,对方冲他点零头,剑已经出鞘三寸。
“走。”陆醉川。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钉钉进木头,“不管是什么考验,先把大祭司揪出来再。”
两人沿着石台底部的裂缝往下走时,身后传来九的轻唤。
陆醉川回头,看见盲女正把判官笔按在石台上,银线顺着符文游走,像在写一封给死饶信。
沈墨寒站在她旁边,手里多了本泛黄的书,正快速翻页——那是她从不离身的《阴阳要术》。
裂缝越走越窄,最后变成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径。
林大侠举着火折子,火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陆醉川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像敲在鼓面上。
他摸了摸酒葫芦,里面已经空了,可他反而笑了——每次绝境前,他都是这么空着酒葫芦闯过去的。
“前面有动静。”林大侠突然停住。
他的剑尖指向黑暗深处,火折子的光映出岩壁上的刻痕——是大祭司的图腾,歪歪扭扭的,像用血画的。
陆醉川把酒葫芦别回腰间。
他能感觉到城隍印在发烫,烫得掌心发红,可他没停步。
黑暗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吟唱声,像风吹过荒村的破窗,带着股不出的阴寒。
“大祭司。”他低声。声音在岩壁间撞出回音,“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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