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才目中惊愕，江慕之盛怒的样子如地狱勾魂摄魄的阎罗，与往日谦谦君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转头望着床榻上气息奄奄，面如菜色的邱予初，愤恨之火亦在胸腔翻腾。这是柔然狗贼应得的，想罢跟上江慕之……
“且慢！”营帐之外传来柔媚之声……
话音未落营中挤进一个女子，定定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所有人。
江慕之剑眉紧皱，这女子眉眼竟和邱予初如此相似，右手掏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软剑蜿蜒震荡，冷喝一声:“你是谁，识相的快滚！”
艾力提的宠妾一怔，敛起面上笑意，挺直腰背:“若是我可以给她解毒呢？”
江慕之眉眼渐松，朗目微眯，冷声质问:“你什么？”心下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宠妾抿了抿唇:“我我可以给她解毒。”
“你是谁？有何居心？”江慕之不敢贸然相信这个陌生女子的话，邱予初经不起折腾了。
宠妾自嘲一笑:“你看我的样子，当真猜不出我是谁？”
不等众人反应，继续道:“我是艾力提的宠妾，在我看到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偏爱……”
宠妻唇角一勾，漾起无限嘲讽。
“可惜我才知道我是她的替身，艾力提几年前无意间遇到了我，把我带进王宫，为了我跟王室对抗，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
“哈哈哈……”宠妾昂起头，摸了摸眼角流出的晶莹。
江慕之面色微沉，凝重不已:“那你定然很恨她，怎么可能愿意给她解毒？”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真是谨慎！只是现下你们别无选择，她的毒若是今日不解，就会全身疼痛而死，不信你就试试。”宠妾突然笑起来，越发癫狂。
尖锐的笑声，越发刺耳，江慕之心脏一揪，咬牙回道:“那你有什么条件？”
宠妾敛起笑意，反而摇摇头:“我不要她死！”
江慕之眉头隆起，怀疑至极，定定地瞪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丝会变化的纹路。
“不必这样盯着我！”宠妾扑哧一笑，眼底尽是疯狂，“我才不要她死！她死了艾力提就如愿了！”
沈良才也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何意？
宠妾继续:“艾力提生前得不到她，就想着跟她一起死，我偏不让他如意！哈哈哈哈……”宠妾眉眼弯弯，再次笑得癫狂。
江慕之对他们的事没有兴趣，只要能救邱予初，颠覆下都是弹指间的事。
“好了！我不想跟你们废话！口服！”宠妾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江慕之，转身跑了出去。
江慕之伸手接住，递给军医:“快看看！有没有问题？”
军医接过，打开木塞，凑近口鼻闻了一下:“江大人，下官辨别不出是否是解药，不过为今之计只能用了。”
“好！那赶紧用。”江慕之蹲在榻前，眸中猩红，紧握邱予初的手，心中祈愿:愿苍开眼，保佑邱予初度过此关，长安无虞！善男江慕之愿此生孤寂，献身四海，哪怕躯体无存，灵魂无寄……
“江大人，已给长公主服下此药，接下来……只能静待结果了。”军医收拾医具退下了。
沈良才看着榻前的江慕之，一身雪白便服上面尽是污迹，眉眼间是强打精神的疲惫，与往日光风霁月的模样格格不入。
想来是连夜赶路所致，于阗到黔州起码要赶五六的路程，况且雪山高原连绵，气寒冷，高路远，还有坠崖之险，一路赶来怕是极为不易。刚刚又亲眼目睹他的肃杀之气，铲平柔然岂在话下！
思及此，心中一阵苦涩涌出，再转头看了看邱予初，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战事还未结束，他现在要去当主心骨了。
重新回到城楼，城下一片混乱，柔然骑兵已溃不成军，撤退了大半，刚刚那宠妾抱着艾力提的尸体呆呆不动。
副将急切咆哮:“夫人……大王……大王已经身陨，我们还是……将他带回营帐……”
“闭嘴！”宠妻一声暴喝，抱着艾力提的手力道更重，喃喃自语，“大王……等一等……再等一等……”
副将心急如焚:“夫人，这战场不太平，刀剑无眼……”
“滚……”
副将咬咬牙，走到前面防御，不让元安将士靠近。
“沈大人……沈大人……”陆云起风驰电掣般跑上城楼。
“怎么了？可是长公主？”沈良才双眼圆睁，满脸希冀。
“嗯……嗯……”陆云起呛了一口口水，忙不迭地点头，“对！长公主面色好转，军医诊治毒已经解了！”
“真的吗？”沈良才抓住陆云起的胳膊，再次确认。
“真的！真的！我刚从长公主那里出来……”陆云起激动万分。
沈良才抓住陆云起的手猛地用力，嘴里大叫:“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沈大人，你……你……抓痛我了！”陆云起疼得龇牙咧嘴。
沈良才猛地反应过来，放开陆云起，跑到城楼之上，高声呼喊:“元安的将士们，长公主已经转危为安，所有人听令！继续攻击柔然敌军！为元安驱除鞑虏！”
元安将士士气大起，振臂高呼:“佑长公主，驱除鞑虏！”
“佑长公主，驱除鞑虏！”
“所有人给我杀！”沈良才再接再厉，掏出弓箭射向敌军。
十几辆武刚车纷纷射出竹箭，有些战士无惧生死，提着长枪出城面对面刺杀。城楼之上的弓箭手迅速到位，一时间火箭、竹箭，万箭齐发……
“夫人！快走！”柔然副将惊呼一声，弯刀挡开原本要射向宠妾的箭。
“哈哈哈……”宠妾仰长啸，“太好了，她活了！哈哈哈……”
宠妾癫狂大笑，好似没意识到自己身处枪林箭雨之中，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仰头一饮而尽……
“夫人……”副将大骇，猜到宠妾要做什么，想过去阻止。
“滚开！”宠妾一声怒喝，手中力道加重，将艾力提的尸体往怀里拢了拢。
下一瞬面上一皱，嘴角流出鲜血，喃喃自语:“这下你是我的了！黄泉……路上……只能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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