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绣没看过电视，也没听过收音机，但偶尔街道上组织看电影，还是有点儿耳熟这些歌的。
她乐呵点头，“要买，要买的。”
走出百货大楼，已是午后。
苏锦绣回头看江少行，“把东西放家里，不做饭了，咱吃西餐去！”
这辈子还没吃过那些洋玩意儿，她就想让老伴儿走之前，多享受享受。
没钱的时候，挨饿受冻就罢了。
现在有条件，人又……她怕今不花，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给老伴儿多花钱了。
江少行看懂她的意思，应了声，他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前后都放满了东西。
有绳子捆着，倒是不怕掉。
……
西餐厅。
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刀叉闪着冰冷的银光。
苏锦绣坐桌前，朝着门口瞧了瞧。
然后点了最贵的牛排，还有一瓶通化红葡萄酒。
侍应生带着礼貌的审视，轻声提醒：“同志，牛排需要外汇券。”
苏锦绣心一咯噔，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从贴身的布钱包里，掏出几张格外珍惜的外汇券。
这还是赵凤兰之前给的，原本是带她来尝尝西餐，苏锦绣不想让赵凤兰破费，又不好拒绝好意，便只收了外汇券。
赵凤兰也不含糊，多给了几张，是她一个人去不想去，可以带着家里人。
此时她无比庆幸，又觉得生活很微妙。
看吧，有些时候的巧合，真的跟命中注定似的。
她把所需外汇券跟钱交上，侍应生离开。
不多久，侍应生端着两块煎的焦黄的肉排过来，红酒也给摆上，顺带着帮忙打开盖子，醒酒器醒酒片刻，又倒杯子里。
“慢用。”
侍应生离开。
苏锦绣抓着刀叉，没立即行动。
“多吃点，尝尝鲜。”
江少行没多少食欲，可还是低头快速又利落地把肉排切成块，随后自己的那一盘跟苏锦绣的对换。
他重复之前的切割动作，苏锦绣静静地看着，眼圈儿又发热了。
以后，没谁这样对她了吧。
“吃呀，这玩意儿还怪好看的。”江少行笑看着苏锦绣，自己尝了一块，“还真挺好吃的。”
是肉就香，何况这昂贵的肉。
不过，这顿花费不菲的西餐，只吃了个半饱，两人间也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苏锦绣放下刀叉，脸上又浮起故作轻松的笑，“那啥，我知道有个地方，管饱又解馋！”
还要吃第二顿？
江少行没有心疼钱，倒是很配合，“走，咱这就去。”
苏锦绣骑着自行车，江少行被她强制要求坐后座，两人直奔国营烤鸭店。
掀开油腻厚重的棉布门帘，混合着果木烟熏和油脂的浓烈香气扑面而来。
苏锦绣跟江少行在大厅里找了个位置，点了半只鸭子，两碗打卤面，两份清炒菜。
几十年来，俩人从没来这里吃过东西。
但表情都很淡定，仔细看倒是能察觉，他们时不时会偷偷观察一下别人怎么吃。
油亮酥脆的鸭皮、黄瓜条、葱丝蘸着甜面酱，一起用饼裹住，送进口郑
嗯！看着都香！
他们点的很快上桌，卷第一个都有点儿生疏，第二个就熟练起来。
“你多吃，我饱了。”苏锦绣帮江少行卷了两个放盘子里备着，看着他吃东西，紧绷了一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放松。
走出烤鸭店时，已经是一个时之后。
苏锦绣手里拿着额外打包的一只烤鸭，这是想着带回去给老娘亲尝尝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烤鸭店的人间烟火就是香。
“回家。”苏锦绣笑着回望江少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藏蓝中山装、戴着眼镜的身影从对面匆匆走来，差点与苏锦绣撞个满怀。
“苏同志！”那人扶了扶眼镜，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是电视台的许运通。
他目光扫过苏锦绣，又落到江少行身上。
“真巧，刚采访完路过这边，苏同志，这位是？”
苏锦绣有些懵，反应片刻才想起这人是谁。不就是那个采访她的电视台那个许同志吗？
她立即礼貌回应，“这是我家当家的，孩子他爹。少行，这位是电视台许同志。”
许运通早就猜出对方身份，苏锦绣刚介绍完，他便伸出右手问好。
江少行跟着笑打招呼，心里稍稍有些怪异。
曾经苏锦绣在厂里上班，接触的大部分工友都是女同志，男同志也有，但都没这人好看，也没这人有气质。
江少行本能的打量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
“江同志好福气啊，苏同志在你们街道是出了名的能干，技术革新的一把好手！这样的女同志，就该配最有能力、最懂得珍惜的人。看得出来，你们两口子就是模范夫妻！”
许运通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爽朗，并没有察觉到江少行眸光里的异样。
江少行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客套的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边的人。
苏锦绣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意，她正笑着和许运通寒暄，那笑容自然了许多，带着她的干练神采。
再看许运通，长相斯文，沉稳，工作也很体面，言谈举止目前看着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江少行下意识地把这两个人同框，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江少行目光复杂地在许运通热情洋溢的脸上和妻子温婉的侧影间游移。
忽然又很想拍飞自己，他怎么能这么龌龊？且不这许同志有没有家室，就算碰巧也没有，锦绣也不会同意再走一步。
他知道她。
甩开不切实际的那点微妙波澜，江少行表情也恢复自然。
许运通又热情地寒暄了几句，最终挥手告别。
“走，咱回家。”
苏锦绣的声音将他彻底拉回现实，两个人默契的没有骑车，而是推着走，慢慢往家的方向挪。
才到家门口，就迎上回来拿东西的老七。
“哎呦我的爹，哪里搞的新衣裳，新鞋，啊呀，还有手表！”
江卫东咋咋呼呼，一嗓子直接把后院的人都吆喝出来了。
苏林氏瞧着“崭新”的女婿，也愣了一下，“这俗话的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就是不一样。”
她看了看闺女，不知道大丫为啥给女婿买这么多好东西，盲猜是因为她这些娘家人住这儿，给闺女拖后腿了。
所以她的大丫才会讨好女婿，不让女婿黑脸。
哎，难为大丫了。
苏林氏想到这，又下了个决心，既然住这里了，就要把握住机会。
大街上那么多摆摊儿卖货的，她也去卖，好歹能赚个块儿八毛的，给大丫补贴家用，发挥她的价值。
至于卖啥，她也想好了，二弟妹炒的那瓜子就成，她可会吆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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