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完话，老支书和妇女主任等人就来了。
作坊的事儿，之前几次开会已经商量差不多了，就等今去公社把手续办下来，马上开始在大队选人开工。
别的都有大队长做主，老支书年纪大了其实都不怎么管事了。
但今他忍不住提了一嘴：
“等作坊挣钱了，能不能把学办起来？”
“也不用另外起房子，就把大队部那几间空着的屋子收拾收拾当教室，再找几个老师，给一些工分和补贴。”
“娃娃们不能当睁眼瞎啊。”
老支书话音一落，大家都看向了江暖。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别看江暖是在座年纪最的，但没有她这么张罗，没有她胆大包撺掇大家先偷摸捞鱼赚来本钱，大队根本不可能有这些改变，更谈不上建学了。
隐隐地，江暖已经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江暖没急着话，而是先想了想。
原主记忆里，就算是家里再疼她，她也得跟着伙伴来回走好几里路，去别的大队上学。
幸亏他们这里是平原，用不着翻山越岭，但是到了冬大雪封路也不好走。
有的孩子棉鞋不够厚，脚都长冻疮了。
再去别的大队上学，又得交学杂费又得带饭，还耽误帮家里打猪草看弟弟妹妹，有些家长就干脆不让孩子去了。
原主淋过雨，江暖当然不会撕了别饶伞。
她过去老支书旁边坐着，温声道：
“支书爷爷得对，咱们大队要想以后越来越好，孩子们就得有文化，学必须得办。”
“但是我建议，村学一开始老师不用太多，四个就够了。”
“校长兼任体育、音乐、画画、劳动老师，其余老师套班教学，一三年级一个老师，二四年级一个老师，五年级毕业班单独一个老师，所有老师语文算术一把抓。”
“等咱们的作坊走上正轨有了收入，或者有附近大队的学生来上学了，再申请增加老师。”
“不只是学，扫盲班也得办起来，到时候还得请支书爷爷出马，让婶子们必须来听课，考试不及格的就罚她们抄生字。”
老支书：“……”
这丫头果然没啥好心肠。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他去管那帮泼辣的老娘们？
还敢罚她们，把他脸抓花了咋办？
江暖这头在开会，顾朝阳也从九奶奶家出来了。
左手是九奶奶指导他，他亲手给大舅哥缝的布娃娃牛，因为江渔是属牛的。
虽然有点丑丑的，但他都没给江暖做过娃娃呢。
右手拎着的，是从偶遇的大柱叔那儿，特意给爷爷换来的黑蜂椴树蜜。
如今好的黑蜂椴树蜜，已经卖到一块三一斤了，差不多能买两斤猪肉，而且基本上买不到。
回家看江暖没在，顾朝阳赶紧偷摸用江暖的纸笔。
特意用左手写了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准备跟椴树蜜一起寄给爷爷。
毕竟之前他还信誓旦旦要跟爷爷斗争，结果扭头就给爷爷寄蜂蜜，他觉得有点丢脸，所以打算瞒着江暖。
忙活完之后，让家里人给江暖带了话，顾朝阳就自己去县里了。
江暖开完会，也准备跟大队长等人一起去县里，就先回家拿东西。
一打开炕柜，就掉下来一张纸。
江暖还以为是原主的，就捡起来了。
低头仔细辨认了会儿，才皱着眉头念道：
“尊敬的顾老爷子您好……”
短短几行字，写了黑蜂椴树蜜是特意寄给顾老爷子的，因为老爷子冬总是咳嗽，让他平时可以冲水喝。
最下面的落款处，一开始似乎写了“朝朝”两个字。
但是很快就被人给涂抹掉了。
又换成一个长长的署名：
一个只跟您见过一面的敬仰您的战士留。
江暖：“……”
破案了，难怪纸上涂涂改改的，原来根本不是原主的，而是顾朝阳那子写信打的草稿。
江暖都要气笑了。
顾朝阳这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这不是簇无银三百两吗？
除了他这亲孙子，哪个敬仰老爷子的战士，知道他老人家需要喝蜂蜜水？
她就炕桌茶缸子里的水，怎么闻着甜丝丝的。
肯定是顾朝阳拿了蜂蜜回来，没忍住先给自己冲了一杯喝。
这子可真馋啊。
顾朝阳平时出任务非常谨慎，根本不会犯这些错误。
但他对江暖不怎么设防，所以不知道他要瞒着江暖的事儿，已经暴露了。
左手拿着要匿名寄给爷爷的黑蜂椴树蜜，右手握着用来讨好大舅哥的丑丑的牛。
顾朝阳直奔邮局，等把包裹寄出去，他还往省城打了个电话。
托战友给他弄点理科类的书，什么书都要，准备到时候一口气都给大舅哥过去。
这个不算在顾老爷子叮嘱的钱和粮票之内，朋友一口答应了。
顾朝阳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大舅哥收到包裹，会不会觉得他这人其实还不错。
“对了朝阳，有个叫顾相琢的同志打电话找你，让你有空，一定马上给他回个电话。”
顾朝阳：“……”
那不是他爸吗？
犹豫了下，顾朝阳还是抠抠搜搜从兜里拿出来两块钱，决定给他爸回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顾相琢那头就鬼鬼祟祟地声问道：
“儿子，你手里还有没有钱，能不能先拿点儿给爸用用？”
顾朝阳握着话筒沉默了。
他有点不明白，是什么让他爸以为，他这个穷人如今竟然还能有钱支援他爸？
顾相琢听到话筒里传来些杂音，就是没有儿子话声。
刚想催促两声，忽然愣住了，反应过来儿子现在的处境，顾相琢立刻想不要了。
但还不等他开口，顾朝阳先出声了。
不但没有拒绝他爸，反而学着江暖最会的那一套，顾朝阳以退为进，沉声道：
“爸，你是想去鬼市对吗，别人不理解你，但我很支持你有自己的爱好。”
“我这就给你寄，我现在一共还有27块8毛9分钱，全都给你寄过去，够不够？”
顾相琢：“……”
二十多块钱都不够他去鬼市转一圈，可却是他儿子身上的全部家当！
他真该死啊！
而且这是谁？
这是在他爸和他媳妇都不相信他的情况下，唯一支持他、对他掏心掏肺的亲儿子！
“爸，是不是不够？实在不够的话，我再……”
“儿子你不用了。”
顾相琢一脸沉痛打断了儿子的话，
“是爸不对，爸应该给你汇钱的，你爷爷和你妈确实管得严，爸现在手里也没多少钱。”
“但是你放心，爸已经想到办法给你弄钱了，朝朝你要不要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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