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驱马上路之时,掌柜等三人在门前站了许久,直到马蹄声只余远山回响这才悻悻然回去。
“爹,我去一房内瞧了,包袱还余三十几两碎银,这些银子便是官府当真问起来,咱们也可打点打点搪塞过去。”矮胖的掌柜儿子耳语道。
掌柜胖脸轻轻一笑,将二招呼过来赏了一吊半钱,待二走远了才道:“屋内银子之事千万不能要他知晓,余下的那些个杂物便由他随意拿了便是。”
两父子对望一眼微微一笑,儿子眼珠一转,兀自在心中盘算此事,悄悄将五两碎银留在袖口之内,只交出了三十一两到掌柜手中道:“爹!孩儿明白了!”
九驾车并未沿着原路返回,一路打听自一条山间道绕行寒虎城。好在这条道乃是砂石之路,其上冰雪已然化了,比来之时多耗费半日便过了城南。
回头依稀可看到寒虎城轮廓隐在蒙蒙冷雾之中,九暗道:如此一来也免得火云盘问耽误时辰。
两人已有两日两夜并未进到像样城镇,闵锦云在车内歇息,九也只好在避风之地生火宿外。
这两夜闵锦云未曾安睡,透过帘布看到九跟前火堆若是了些,便悄然起身去添柴。九好似并未察觉,双眼微闭、盘腿打坐,周身好似有淡黄光晕在夜色之中隐隐生辉。
这一夜寒风凛冽,火堆红焰狂舞,闵锦云待要动身下车,却听九低声道:“暂且莫要出来,有人潜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闵锦云慌忙捂住口鼻缓缓蹲下,原来这几夜九虽是打坐休憩,仍能察觉身外动静。
过了片刻,只听九朗声道:“朋友,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只听不远处山岭之后传来窸窣声响,九一个纵身越过马车直追而去。
三枚弩箭如电直奔胸前而来,九半空侧身伸手抄在手中,身子疾坠而下,又有三枚弩箭自头际呼啸而过。
此时九已然看清,前面有一长手长脚的枯瘦之人正疾步狂奔,大脚落地无声、摆动如轮,两只宽大袖口鼓风而起,好似两只翅膀一般带其在山岭间滑行,似是一只巨大蝙蝠。
九反手掷出弩箭,一枚在前,两枚稍稍在后直奔那人后背。
劲风来袭,那人只觉汗毛倒竖,急忙就地一滚。一枚弩箭堪堪自头顶飞过,余下两枚则在半空相碰。
叮!
一声鸣响惊飞数只宿鸟,一枚弩箭飞上灰暗半空,另一枚则激射而下,正中那人左肩处,令他身子一歪险些乒,闷哼一声仍是奋力狂奔。
只是这一迟滞已是足够,九落地双脚一弹便已直追至身后不足两丈之地。
那人惊呼一声:“好快!”反手一抬,只听噔的一声爆响,一团乌影如烟,数不清弩箭自袖口飞出。
九单手一招,将风灵剑吸到掌中,无羁剑法随心而动,灌注神灯照经四重境界无上内力。
身前剑影如霜,剑气陡然暴涨丈余,弩箭至面前三尺便难以再近,好似射进无形沼泽之中,箭羽急速抖动并未落地。
九挥剑穿过弩箭,身后啵的一声爆鸣,数十枚弩箭直冲云霄,在高空之中碎成碎屑坠于四下。
长剑抵在身后不足半尺,如芒刺在背,九使出御气傲诀,一股真气自剑尖无声迸出,只见那人后背衣衫猝然分崩离析,化为飞絮各处纷飞,露出枯瘦后背之上一点猩红血印。
九收剑而立,那人口中喷出血雾以头抢地,双臂抬了抬似是还要反击。
“此时又何必自寻苦吃?”
“九……想不到你武功竟可如此霸道!哈哈……我万不该距你如此之近!”
“你便是杀岳藏锋时与我接头的风水,如今在此相遇当真是缘分。”
“这……”那人缓缓翻身,喘息道:“这乃是孽缘,那时因老夫妇之事你便要动手杀我,想不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仍是要死在你手里。”
“你也可不必死。”
“你不杀我,因八之死,我回罡之后仍是要死,倒不如早些解脱。”
“八已然将骨烈机杀死,你也可回去交差,罡为何还要杀你?”
“八已然位列罡星宿,自是与寻常杀人者不同,不可轻易泄漏其讯息。我地位较低,触一旦成了我这风水便不可再用,何况他已身死。”
“明知是死还要为罡卖命?”
那人摇摇头:“我不似你这般毫无牵挂,我一家老时时刻刻在罡掌控之下,如何不来北芒?”
九心下一动,暗道若是慕君还被罡所掳,自己又当如何?念到此处骤然变得归心似箭,恨不能插翅飞回书庭别院,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此念一起便如藤蔓缠绕,令心中无比紊乱,不知怎的上前点住那人穴道,在其后背注入神灯照经真气为其疗伤。
一炷香过后总算是将其心脉护住,保住性命。
那人摇头一笑:“想不到堂堂字营的杀人魔君竟会出手救人。”
九面深似水,顿了顿才道:“我若不救你,罡见你不回,不得要将你一家老赶尽杀绝。若是你可活着回去,将八之死与我讯息带回,不定还可保住全家性命。”
那人听了呜呜咽咽捂面痛哭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我本非罡中人……实是身不由己。一入罡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九若有所思,心中一旦忧心慕君还安危便不可遏制,喃喃自语:“你一定莫要有事……”转身便要赶回马车那处。
“九!你当真要放我回罡?”
“莫要废话!快滚!”
“好!那我便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大破罡!”
闵锦云站在火堆前焦急等候,见他疾步赶回上前跑了几步,颤声道:“你将那人杀了?”
“只是将他伤了,留他一条性命不再作恶便好。”
“如此好得很,能不杀便不必杀。”
“我要早日赶回西洲书庭别院,你若不睡咱们这便启程。”九轻轻拍了拍两匹马,眉宇间竟有了几分忧虑。
闵锦云不敢多问,连忙将跑回车内,待九催马而动,终还是道:“咱们先回书庭别院便是,我去往何处再做计较。”
九不语,马车在夜空繁星之下疾行,马蹄及车轮轧石之声传向无边夜色。
这一路几不停歇,较带瑞公主赶赴北芒城时短了一日,终是在马儿筋疲力竭之时到了具兹城内。
城内朱幡尽撤、素缟飘荡,皇帝驾崩之哀恐还要绵延数月。
人困马乏,闵锦云腰酸背痛虽是不敢多言,九却已看出她已难以支撑,在城中寻了一家唤作晴楼的上好客栈,将其送往字号房内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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