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惊魂未定地喘气,一股熟悉的、带着人间烟火与磅礴皇道气息的威压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我。
抬头,五师兄林景轩不知何时已站在前方必经的径上,玄衣如墨,身姿挺拔,正抱着他那柄古朴的锄头,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我,仿佛已经等了一万年。
“师妹,”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我头皮一紧,“今日的功课,你已迟了一个时辰。”
我:“……”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五师兄的指导,那可比杀神诛的牌局催命多了,那是真·往死里练啊。
“五师兄……”我试图挣扎,挤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刚从冥府加班回来,神魂俱疲,你看我这脸色……能不能,缓一?就一。”
五师兄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确实带着刚从冥界回来的阴气和疲惫,但他眉头都没动一下:“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疲惫,更需以剑意砥砺神魂,激发潜能。”
他手腕一翻,那柄古朴的锄头发出低沉的嗡鸣,“今日练‘惊鸿掠影’三千遍,剑气凝丝,不得散逸半分。开始吧。”
我眼前一黑,感觉刚吃下去的七霞琉璃果提供的灵气瞬间都不香了。三千遍“惊鸿掠影”?还要锄气凝丝?这是要把我当永动机使唤啊!
“五师兄,手下留情啊。”我哀嚎着,却不敢不从。这位人皇转世的大佬,一不二,真惹急了,他真敢一剑把我送去冥界“深度体验”一下什么桨魂体分离”。
认命地拔出我那把师尊随手赐下的、据是大师姐早年练手之作的青锋剑(其实也挺锋利,就是跟大师姐现在的作品比像根烧火棍),我苦着脸,开始在径旁的空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挥剑。
“咻……”“咻……”“咻……”
剑气破空,一开始还歪歪扭扭,散乱不堪。五师兄就抱着剑站在一旁,像个最严苛的监工,眼神锐利如鹰隼,每次我剑气散逸或者动作走形,他指尖便弹出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皇道剑气,精准地打在我手腕或者肩胛骨上,不伤皮肉,却痛得我龇牙咧嘴,瞬间清醒。
“凝神,意随剑走。”
“腕沉三分,下盘虚浮。”
“这一式‘掠影’,取其飘忽迅疾,不是让你像个没头苍蝇乱窜。”
五师兄的点评简洁、犀利、直戳痛处。我咬着牙,把对冥府公文、催命牌局、以及某个乱传音的道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这三千遍剑招里。
渐渐的,汗水浸透了衣衫,手臂酸胀得快要抬不起来,但精神却在剧痛和持续的专注下奇异地被逼到了极致。
散乱的剑气开始收束,化作一道道细若游丝、却带着惊人穿透力的青芒,在身周灵动穿梭。
练到一千五百遍左右,我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了,整个人麻木地重复着动作,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撑着。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原地飞升(累死)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像壁虎一样贴着山壁的阴影溜了过来。
“师妹,师妹,救命啊!”是师兄他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尘土印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刚从二师兄的“刀法特训”里艰难脱身。
他溜到我练剑的空地边缘,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压低声音急促地:“快,帮我挡挡二师兄,他疯了,追了我三个空间了。
非我今不把‘破虚第七斩’练成就不许吃饭,那玩意儿是人练的吗?我感觉我的空间赋都要被他砍没了。”
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你就你找我紧急特训空间身法,快。”
我挥剑的动作一滞,差点岔气。
坑货啊师兄,没看见五师兄这座冰山在旁边镇着吗?我这自身都难保了。
果然,师兄的声音虽,却瞒不过五师兄的耳朵。
五师兄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吓得师兄“嗖”一下把脑袋缩回了石头后面。
“师弟。”五师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己回去领罚。再干扰师妹练剑,我亲自‘指点’你空间之道。”
石头后面传来师兄的一声绝望的哀鸣,然后是一阵空间扭曲的波动,显然是又慌不择路地遁走了。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石头方向,然后悲壮地继续挥剑。得,又一个难兄难弟。
三千遍,终于在我累得快要灵魂出窍时,完成了。
最后一剑挥出,那道凝练如丝的青色剑气“嗤”地一声,竟将数丈外一块磨盘大的顽石无声无息地切成了两半,断口光滑如镜。
我拄着剑,大口喘气,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五师兄看着那光滑的切口,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他点零头:“尚可。明日加练‘长虹贯日’两千遍。”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尚可?还要加练?五师兄,你是魔鬼吗?
就在我内心疯狂吐槽,准备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爬回自己洞府挺尸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如同救世主般降临了。
“哎哟哟,瞧瞧我们可怜儿,被老五折腾成什么样了。”
四师姐白嫣嫣莲步轻移,风情万种地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散发着诱人甜香和浓郁灵气的白玉盅。
她无视了五师兄瞬间又冷了几分的目光,径直走到我面前,用丝帕心疼地擦了擦我额头的汗(其实更像是趁机揩油)。
“来,师姐疼你,刚让御膳房(妖皇宫的)那边送来的‘九珍百花凝露羹’,用万年雪莲蕊、七彩灵蜂王浆还有好几十种材地宝熬的,最能滋补神魂,恢复元气。”
她把玉盅塞到我手里,还冲我暧昧地眨了眨眼,“快喝了,补补身子,养好了精神。
过两师姐带你去妖族美男大会开开眼,保证给你挑几个最水灵最懂事的,咱们女人啊,就该对自己好一点……”
那玉盅里的羹晶莹剔透,异香扑鼻,灵气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我累得脑子发昏,闻着这香味,下意识地就想接过来。
“白、嫣、嫣!”五师兄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过境,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你、再、、一、遍?”
恐怖的皇道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猛地砸向四师姐。
四师姐脸色一变,周身妖力本能地涌动护体,但还是被震得后退半步,手里的玉盅都差点没拿稳。
她看着五师兄那双几乎要喷出实质剑气的眼睛,终于怂了。
“开……开玩笑的嘛,凶什么凶啊。”她撇撇嘴,把玉盅往我怀里一塞,“羹是真的,给师妹补身子的。哼。”
完,她也不敢再多留,化作一道红光,溜得比师兄还快。
我抱着温热的玉盅,看着五师兄那山雨欲来的脸色,再想想四师姐那“美男大会”的豪言壮语,只觉得心累无比。这宗门里,想安静当个咸鱼冥王怎么就这么难。
白被师兄们轮番“关爱”,晚上被神灵催命打牌,中间还要被师姐拉去“见世面”……连吃口补品都提心吊胆!
“喝了吧。”五师兄看着我蔫蔫的样子,威压收敛,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丝,“莫听她胡言乱语。
静心修行才是正道。”他顿了顿,补充道,“喝完,去师尊那里回禀今日功课,然后……早些歇息。”
这大概是五师兄能出的最“温柔”的话了。我如蒙大赦,赶紧抱着玉盅,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师兄得对,我这就去。”
捧着那盅价值不菲的“九珍百花凝露羹”,我拖着仿佛被一万头灵兽踩过的身体,一步三摇地往师尊所在的清修峰挪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汇报完,然后回我的窝挺尸,什么牌局,什么美男,什么道传音,都给我靠边站,本冥王现在只想睡觉。
好不容易挪到掌门师兄那简朴得近乎寒酸的洞府门口(据是因为掌门师兄赌博,然后被克扣经费?),还没等我通报,就听见里面传来掌门师兄中气十足、带着点气急败坏的咆哮:
“柳扶风,你个混账子,又扣老夫的份例?老夫要的那块‘星辰泪’呢?
还有给新收的徒弟准备的护身软甲呢?
全被你拿去填山体修复的窟窿了?
那是你大师叔劈的,有本事你找她去要啊,抠抠搜搜的,老夫这长老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魔域跟老魔主喝酒呢,逆徒啊!”
得,看来柳师侄又在师尊这里“雁过拔毛”了。
我缩了缩脖子,感觉手里的凝露羹更香了。
至少,这玩意儿暂时还没被“充公”。
洞府内,掌门师兄的咆哮还在继续:“……什么?你即墨白那子愿意赔一半?另一半算大师姐头上?那丫头现在被你通缉得连她道侣都找不着,你上哪儿要去?
还有,老魔主昨又来找老夫了,给他自己求个长老位,条件随我们开……你看着办吧!办不好,老夫明就带着徒弟还有欢欢一起去云游,你这掌门爱谁当谁当。”
我默默地在门口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坐下,口口地喝着香甜滋补的凝露羹,听着里面柳师侄和掌门师兄(大概是传讯玉符)的“讨价还价”。
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远处,似乎又传来二师兄炼器房方向隐约的爆炸声,以及某个方向隐约的、大师姐那标志性的冰冷剑气波动……
宗门鸡飞狗跳的一,似乎远未结束。
而我,这个身兼冥王要职、在蛊王堆里艰难求生的师妹,此刻唯一的慰藉,就是怀里这盅甜甜的羹汤,以及……对一个月后龙宫度假和金块那里蹭吃蹭喝的无限向往。
啊,对了,还有语嫣师侄和沈师侄的大婚,希望到时候,这群不省心的大佬们能消停点,让我安心吃个席。
我咽下最后一口凝露羹,满足地叹了口气。生活不易,冥王叹气。
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至少,今的零嘴还不错。
对了难得今没有看见那群妖皇级别的妖族朝着要给宗门守门,也没有遇见玄策武长老神叨叨的找我论道,不错不错。
拍拍屁股站起来,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乖巧(假笑)的表情,对着洞府里面喊道:
“掌门师兄,我找不到师尊,你替我转告一下就徒儿来向您回禀今日功课啦,是您自己不在,那就不怪我了。”
“傲傲,在哪里,速来我们逃下山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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