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雾如薄纱般笼罩京城时，
武彦哲的马车在碎瓷与血渍斑驳的街道上颠簸前校
昨夜的混乱喧嚣已停歇，
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街角处散落的绸缎与字画被寒风卷起，与残雪纠缠成诡异图案。
色也不像昨日那般黑暗，转而变得灰蒙蒙的，十分压抑。
“大人，武安侯府到了。”
武彦哲掀开车帘，只见朱红大门上还残留着拖拽重物的刮痕，
门内不时传出铁链晃动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
却迎面撞见一队军卒押解着戴镣铐的世家子弟走过，
其中一人竟是礼部侍郎的独子，此刻锦袍撕裂，脸上布满鞭痕。
“武大人好雅兴。”
武极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
他斜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夜光璧，
玄色披风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衣摆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案头堆着山般的账册与金银器皿。
武彦哲强压下心头震惊，沉声道：
“武侯昨夜连抄十家，闹得满城风雨。
不知此举，可为何意？”
“何意？”武极突然大笑，
手中夜光璧“当啷”砸在案上，
迸溅的火星将一旁的账册烧出焦痕，
“刘家私吞军饷、李家私藏军械意图谋反，这些人不该杀？”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哭喊。
武彦哲转身望去，只见数十名妇孺被驱赶着经过，
其中一位老妪死死抱着门框，白发凌乱：
“军爷！我家老爷一向忠良，定是误会啊！”
军卒毫不留情地用枪托砸向她手臂，
哭喊声与骨裂声交织，刺得人耳膜生疼。
“武侯这是在肃清叛党，还是在屠戮百姓？”
武彦哲猛地转身，官服下摆扫翻了案边的烛台。
火苗迅速窜上账册，武极却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任由火势蔓延：
“妇人之仁，此刻局势骤变，若不雷厉风行，京城百姓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可你也不该...”
武彦哲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锣声打断，
一名军卒浑身是血地撞进院门：
“大人！西市乱了！有人煽动百姓冲击粮仓，武安军是强盗！”
武极霍然起身，破云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他眼神愈发冷冽：
“来得正好。”
他转头望向武彦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武大人若不信，大可随本侯走一趟。”
“走就走！”
待他们赶到西市时，场面已几近失控。
数百百姓举着锄头、木棍，将粮仓围得水泄不通。
“武安军抢了我们的粮食！”
“还我公道！”
一些人混在其中，不断推搡着情绪激动的百姓。
“都给我住手！”
武彦哲挤到人群前，官服已被扯得皱巴巴，
“朝廷定会...”
他的话被一阵嘲笑声淹没。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汉举着碗冲出来：
“狗屁朝廷！陛下都死了，京军大败，大乾就要亡了，
此时不抢，我们一家老，难道要饿死不成？”
武彦哲望着老汉充满血丝的双眼，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寒风卷起他凌乱的官袍下摆，
将粮仓上空弥漫的尘土卷入人群，百姓们呛咳着，
却依旧死死攥着手中的农具，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诸位！京军只是暂时失利，
援军不日便到，陛下也定有后招！”
他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单薄无力，
自己出这话时，心里也没多少底气，
毕竟宫尚书临终前的嘱托，以及那些惨烈真相，他还不能完全透露。
“放屁！”
人群中一个精壮的汉子跳了出来，
他衣衫褴褛，肩头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是昨夜骚乱中的伤者，
“城东的王二，他儿子就在京府当差！
他陛下的大军被人里应外合，杀得片甲不留！
连陛下的龙旗都被砍倒了！你还在这糊弄我们！”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武彦哲听见有人喊“狗官骗人”，
有人骂“让开，我们要吃饭”，
还有人哭嚎着“还我儿子命来”。
他想辩解，却被推搡得连连后退，官帽歪斜，脸上也被扬起的尘土糊得一片狼狈。
“大家冷静！”
武彦哲抓住身旁的木柱，声嘶力竭地喊道，
“就算京军真有失利，可武安侯已经来了！
他带来的武安军会保护大家，只要守住京城，一切还有转机！”
“武安军？”
老汉冷笑一声，缺了几颗牙的嘴漏着风，“
他们昨夜里把几家粮店的粮仓都封了！不是强盗是什么？
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家里存粮能吃几日，
现在不抢，难道等着饿死？”
“那是因为有人叛乱！”
武彦哲情急之下，伸手一指粮仓，
“你们知道吗？这些粮食，都是用克扣的军饷换来的！
他们平日里奢靡无度，却让边关将士饿着肚子！
武安侯查封他们，是为了...”
“放你妈的屁！”
人群中突然有人举起一块残破的锦缎，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
“那这绸缎怎么？武安军抢了他们，还不是往自己腰包里塞！
我们这些泥腿子，连口饭都吃不上，他们倒是大发横财！”
武彦哲望去，只见不少百姓手中都举着从抄家现场捡来的物件，
珠宝、字画、绫罗绸缎，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光芒。
但此刻，这些东西都不如粮食来得珍贵。
武彦哲招手大喊，
“这些财物，定会充公，用于救济百姓！
只要大家先散去，朝廷一定会...”
“武大人，这样是没用的。”
武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武彦哲回头，只见武安侯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旁，
玄色披风猎猎作响，破云刀在腰间泛着冷光。
他扫视着群情激愤的百姓，
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冰冷。
“乡亲们，”
武极开口了，声音低沉却清晰，如同洪钟般在街道上回荡，
“现在听好了，再有作乱者，杀无赦！”
武极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冲出个满脸横肉的汉子，
他挥着生锈的捕嘶吼：
“跟他们拼了！反正都是死——”
话未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噗”地贯穿他咽喉。
汉子瞪大双眼，喉间发出“咯咯”声响，
手中捕当啷坠地，整个人直挺挺栽倒在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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