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书店，一楼。
外头下了急雨，羊毛卷女店员出去将外面的活动宣传牌收了进来，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空，漫大雨，忽然想起林蔷的死，亦是有些难过。
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陆雨时已经很久没有过来这里了，今怎么突然过来了？
三楼阁楼里，屋子里没有开灯，暗了许多。
电视上还在循环播放那则新闻视频。
陆雨时就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这里是三楼，距离地面不过十几米，而慕心大厦一共有五十多层，距离地面两百多米。
这三年来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梦到林蔷被人从慕心大厦楼顶推下去，一次又一次，他在梦里一直在爬楼梯，爬不完的楼梯，每一次都不等他爬到楼顶，人便没了。
哪怕知道是梦，他也拼了命的想救她，可每一次都慢了一步。
他一次又一次亲眼看着她被一双无形的手推下台，一次又一次的无力，崩溃，痛苦，无助……
每次午夜惊醒，都要出一身冷汗。
睡衣被汗水打湿后粘在身上，毛孔张开，一股冷意凉遍全身。
陈愈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陆雨时的背影。
“都三年了，你现在来跟我算账有意思吗？林蔷不就跟过你一段时间，露水情缘罢了，你陆雨时还缺女人？你要是喜欢这种大学生清纯冷艳调调的，我给你安排。一个林蔷没了，张蔷李蔷王蔷多的是。你犯不上为了一个女人，跟我过不去。”
陈愈完，四周静悄悄的。
陆雨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新闻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愈沉默。
陆雨时：“新闻最重要的是真实。”
窗外电闪雷鸣，屋里新闻声音环绕，等了三年，他终于能为林蔷做点什么，可出这句话的瞬间，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很久之前林蔷过的一句话。
“陆老师，你觉不觉得新闻和恋爱很像。”
陆雨时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哪里像？”
“新闻永远都只捡好听的，描述的是人们理想中的样子。每一条新闻，都不止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因为新闻只是工具，同样，谈恋爱也只是情侣的交流方式，事实上这段感情真实的样子，并不在双方口中，也不在旁人眼里，而在双方心里。有些情侣吵架，可打雷劈也分不开，有情侣恩爱和谐，但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不是一路人，不过是人生路上恰巧偶遇，携手走了一段路而已。”
“而且新闻是语言的艺术，谈恋爱又何尝不是。女人都是听觉动物，很好哄，也很好骗。”
林蔷性子是乐观的，陆雨时少见她如此消极，问道：“雪，我骗你了吗？”
他叫她雪。
全世界，只有他这么叫她。
林蔷不喜欢拿没有答案的问题折磨自己，很快又笑起来：“你没有，你很好。”
陆雨时捧住她的脸，看入她的眼，目光无限温柔：“雪，新闻最重要的是真实。感情也是，对吗？”
林蔷当时没有回答。
陆雨时也没有再追问，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秘密，经不起打破砂锅问到底。
若非此时想起，陆雨时大概早已忘记了这个片段了。
是啊，新闻最重要的是真实。
感情也是。
露水情缘？陆雨时眼底忽然漫起潮水般的怒意：“林蔷死的时候，怀了我的孩子。你知道吗？”
陈愈惊了一瞬，又：“所以呢？你是在为那个孩子可惜？你想要孩子外面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你现在在这里演什么悲情戏码，整个海州电视台谁不知道你陆雨时是不婚主义者，你要是真爱林蔷，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不公开？你也觉得她这种人上不了台面吧，还是你怕别人在背后你闲话，你陆大主播平时装得谦谦君子，实际上还是喜欢刚出校园的姑娘，听你比林蔷大一轮，你陆雨时也逃不掉老牛吃嫩草。”
“你要真爱她，你会跟王敏芝结婚？还怀孕？你就那么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不定人家……”
陈愈话没完，迎头被揍了一拳，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好容易扶住墙才堪堪稳住。
这一拳力道很重，陈愈用手擦了一把嘴角，看见手上的血，又惊又怒，他抬眸看着陆雨时，只觉得他此时陌生得可怕。
平时那个谦逊温和，儒雅持重的新闻主播好似突然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
“陆雨时，你他妈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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