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默和丁阳泽推门而入，众多抱箱子的白老师跟在后面。
屋里坐了一群红毛猩猩和黑猩猩，为首的是橙汁，眼巴巴等着。
“流程跟之前测控梦头盔一样，你们也都是老志愿者了，不用我多。”宁默道，“四步走，第一步，戴头套！”
所有红毛猩猩和黑猩猩拿起放在膝盖上的头套，调整着戴在脑袋上，黑色头套只有薄薄一层，隐约能看见里面电极片的圆形凸起。
最前方桌上放着的电脑屏幕立刻亮起，数据信号接连不断弹出，很快像监控室一样密密麻麻几十个窗口。
丁阳泽认真检查片刻，拿起手机刚要给宋河打电话，宋河的消息先过来了，简短的“开始”两个字，看来他已经收到这边的测试数据。
“第二步，梦境设置！”宁默，“发头盔，各自扫码，不要交头接耳！”
气氛有点像监考老师发卷。
猩猩志愿者们老老实实坐着，白老师们抱着箱子下去，每个白老师站到一只猩猩身旁，弯腰把箱子放在地上，快速拆开，掏出全新的超梦头盔。
众多猩猩举起手机，扫描头盔内侧二维码，绑定注册账号，进入梦境编辑界面。
“园长，素材有规定吗？”橙汁举手问。
“这一遍没有，随便设置。”宁默顿了顿，想起什么来，“宋河叮嘱过，超梦头盔可能有不的安全隐患，最好先别搞太激进的梦，弄点日常梦先适应适应。五分钟完成设置！”
猩猩志愿者们用毛茸茸的手点手机，设置完了便把手机放在桌上。
“第三步，钱草助眠药！”宁默道，“正常成年人是吃一片，孩是吃半片，宋河的意思是让你们吃四分之三片！”
众多白老师弯腰，从箱子里拿出头盔附赠的一瓶钱草助眠药，开盖倒出一粒，拔出准备好的刀精确切开，又从兜里摸出一瓶矿泉水。
猩猩志愿者们喝水、吞药！
“最后一步，戴好头盔，躺下入梦吧！”宁默。
不到一分钟，满屋红毛猩猩和黑猩猩们戴着头盔躺下，整个房间变得非常安静，犹如等待发卷的考场。
白老师们默默撤退，只留下三个白老师站在墙角静候，其他白老师还有饲养员的活儿要去干，最近动物园出生了不少猩猩猴子，饲养员们都在幼儿园兼职，要帮着照顾猩猩猴子幼崽。
丁阳泽站在屏幕后，默默看每一个脑波窗口，不时轻点鼠标，调出详细数据观摩。
不知不觉，十分钟过去。
“有多少睡着的？”宁默压低声音问。
“好像……没樱”丁阳泽皱眉，“一个都没有，全醒着。”
“催眠效果不行啊，加了药物辅助，又有头盔，十分钟还都睡不着？”宁默低笑，“要是控梦头盔，这一会儿早睡过去七八成了，超梦头盔到底还是菜一点。”
忽然，角落一只黑猩猩猛地坐起来，摘下头盔，表情难受地深呼吸。
“12号，怎么了？”丁阳泽下意识看了眼屏幕，12号窗口刚刚剧烈波动，“怎么突然不舒服吗？”
黑猩猩张了张嘴，没出话来，哇的一声弯腰吐了！
吐的相当猛烈，玉米糊般的液体哗啦啦喷了一地，鼻子也往外喷水，接着猛烈咳嗽起来。
白老师立马上前查看12号的情况，紧接着又有两只黑猩猩志愿者同时摘下头盔，也没憋住直接开吐！
总共三个黑猩猩志愿者，非常整齐地全吐了，呛得咳嗽不止。
其他红毛猩猩志愿者没睡着，听到动静有些害怕，连忙摘下头盔回头看情况。
“怎么回事？！什么感觉？！”宁默走过去问12号黑猩猩。
“本来都快要睡着了，突然有晕车感，大概十几秒时间，晕的特别厉害！就吐了。”12号黑猩猩唉声叹气，“吐完感觉好多了，怪不得来测超梦头盔给控梦头盔两倍的钱，这钱不好挣啊！”
“你们也一样吗？突然出现的晕车感？”丁阳泽看向另外两只刚吐完的黑猩猩，俩黑猩猩点头如捣蒜。
“扶它们三个先去隔壁休息，漱漱口喝点水，抽个血样出来。”宁默对白老师吩咐，又扭头扫视全场，“其他猩猩继续！”
红毛猩猩志愿者们提心吊胆地再次戴上头盔，躺下忐忑不安开始睡。
白老师们把黑猩猩送走，回来打扫掉呕吐物，整个房间又恢复寂静。
吃药后足足二十分钟，丁阳泽终于在屏幕上看到入睡的脑波，红毛猩猩们一个接一个进入梦乡。
“全睡了。”丁阳泽终于。
“红毛猩猩们还挺顺利的，黑猩猩全吐了……是不是这头盔不适应黑猩猩的大脑？”宁默嘀咕。
“差劲，超梦头盔技术太差劲！”丁阳泽笃定道，“控梦头盔能适应各种灵长类动物的脑子，根据不同大脑实时调整，造梦稳定清晰，非常非常先进……超梦头盔光是催眠功能就慢二十分钟，居然还能给黑猩猩整吐了，这技术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
“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宋河靠在窗边，望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皱眉道。
“超梦头盔很糟糕吗？”相晓桐刚洗完澡，裹着白浴袍出来，坐到窗台上抱着丈夫。
“黑猩猩志愿者呕吐，不知道是头盔问题还是钱草助眠药的问题。红毛猩猩志愿者现在入梦了，但是你看脑波——”宋河点开其中一个，用手指着给老婆看。
“乱哄哄的啊……”相晓桐皱眉，“看上去志愿者在梦里，一直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
“情绪起伏很大。”宋河又点开几个实时数据看，“如果我没判断错，超梦头盔做出来的梦会非常凌乱。”
……
“凌乱！”橙汁摘下头盔，气喘吁吁，用手揉着脑袋苦笑，“超梦头盔里的梦非常凌乱！”
“你这一个时的梦，大的情绪波动次数就有三十次。”丁阳泽点着数据，“血压心跳变化也很剧烈，肢体动作也很多。”
“梦到什么了？详细。”宁默走过去。
“太乱了！太乱了！”橙汁表情复杂，努力回忆，手还不停揉脑袋，“给我累的够呛，稍等我缓缓……控梦头盔用一整夜也不怎么累，这超梦头盔一时给我累死了！”
陆续又有几个红毛猩猩志愿者摘下头盔，反应和橙汁一模一样，疲惫深呼吸，双手反复揉搓脑袋，嘴里喊着乱、累。
白老师倒了杯水递给橙汁，橙汁仰头喝完，状态终于好了不少。
“控梦头盔造的梦，像画质很高的开放世界游戏，或者像看电影看剧，它很稳。超梦头盔造的梦不稳，各种各样的奇怪东西往外冒，更像一个梦，或者吃了毒蘑菇之后出现的凌乱幻觉。”橙汁开始描述。
“我预设的梦境很简单，阳光明媚的气，我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在大树阴凉底下吃甜苹果。”
“刚进入梦境，看上去非常好，只是漂亮的草坪和提供阴凉的大树，我面前放一个大盆，盆里堆满红苹果。”
“但很快，所有东西扭曲起来了！”
“我拿着苹果一口咬下去，一看好几颗牙留在苹果里，我把果肉里卡着的断牙用手捏出来，发现牙特别软，放嘴里试了一下，居然不是牙而是奶糖，但接下来我满嘴所有牙都变成了奶糖，全在我嘴里化掉了。”
“本来平静的青草地四面作响，成百上千细微的沙沙声，原先一动不动的草叶全摇晃起来，我伸手在草里一扒，全是牙齿，那些牙齿快速伸长，变成一条条白虫子，从四面八方汇集，跳进我的苹果盆里吃苹果。”
“牙虫子啃苹果，结果我嘴里泛起苹果汁的甜味，我对着空气一喝，就能喝到大口的苹果汁，很快一大盆苹果全被牙虫吃完，其他牙虫又跳回草丛里跑远，但有一些牙虫留在了盆里，又慢慢缩短成牙齿的样子，我拿起来试着往嘴里装，还真装上了，就变成我的新牙，每一颗都散发苹果甜味。”
“装完牙，晴朗气突然阴下来，一转眼大雨瓢泼，刚落下来的大雨是开水，差点给我烫死，全身痛感非常真实，周围草地都被开水雨烫的趴倒一片，幸好水温慢慢凉下来了，我旁边那棵树忽然开始伸根。”
“草坪上有不少水坑，那棵树就把长树根像腿一样迈出去，远远伸到水坑里吸，一边吸一边变得枝繁叶茂，结出满树红苹果，雷电一闪，红苹果下冰雹一样往我盆子里灌，不一会儿整个盆子又堆满红苹果。”
“循环了？”宁默听的发愣。
“没循环，我拿起一个苹果，外皮立马变色，各种颜色闪闪发亮，像灯球一样，我试着咬了一口，各种味道在口腔里炸，又感觉嘴里有个金属圆圈，低头一看彩色苹果在冒烟，我嘴里咬着一个手雷拉环，吓得我马上把彩苹果扔出去，落地就爆炸，浓烟之后从弹坑里又冒出一棵树苗。”
橙汁滔滔不绝回忆梦境。
宁默丁阳泽听的满头问号。
一开始两人还试图理解整场梦境的逻辑，慢慢的跟不上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一些诡异的变化。
“打住。”宁默忽然，“整场梦境变化，远超你的提前设置对吧？”
“我编都编不出这种梦来！”橙汁苦笑，“刚醒来的时候，感觉我快得精神病了，梦里很多变化只有精神病才能认可。”
“像很早期的AI视频。”丁阳泽吐槽，“一个照片放进去生成视频，视频越长，画面就越扭曲，乱七八糟的变化就越多，最后彻底面目全非。”
“你还别……”宁默伸手摸了摸放在一旁的超梦头盔，“我看网上有人分析，这东西就是和AI图像高度绑定的。控梦头盔是靠远程连接超算服务器，由超算服务器做非常稳定的梦境计算，但北卡蓝公司压根没有超算服务器技术，它们做不到稳定的梦境计算，只能是用AI跑一跑。”
“那北卡蓝必输啊！”丁阳泽笑道，“这么凌乱的梦，谁会喜欢？超梦头盔很快就卖不出去了！”
“嗯……未必。”橙汁忽然。
宁默和丁阳泽诧异扭头，“未必？你不是被折腾的够呛吗？”
“刚刚超梦头盔给我这个梦确实折腾，但……体验也挺奇妙的。”橙汁道，“如果问我愿不愿意再试一次，我肯定愿意！”
宁默和丁阳泽有些茫然。
“我打个比方。”橙汁道，“控梦头盔的梦四平八稳，就像吃家常菜，吃的很舒服，但不够刺激。超梦头盔的梦有高强度的刺激感，感官完全打开了，就像一道巨香巨辣的菜，辣的头晕脑胀鼻涕眼泪，但确实香，还想多吃两口！”
“你的意思是，控梦头盔像舒缓的纯音乐，超梦头盔像摇滚乐队的演唱会？”宁默问。
“差不多！”橙汁道，“还是喝醉酒之后去参加演唱会，灯光音乐旋地转，会很累，但很过瘾！”
宁默脸色难看，“糟了，难不成超梦头盔……还真能冲击控梦头盔的地位吗？”
……
一周后。
猩猩志愿者测试彻底结束，宋河坐在电脑前，翻看浩浩荡荡的测试数据。
相晓桐端着一盘水果，坐到旁边，拿起一枚荔枝剥壳，塞进丈夫嘴里。
“看多少了？”相晓桐问，最近她一直在忙长生菌的实验数据，超梦头盔的测试数据从头到尾全是宋河在做。
宋河没立刻回答，而是聚精会神一直看。
相晓桐也不追问，不断剥开荔枝塞进他嘴里，又用手在他下巴处接着，宋河吃完便把荔枝核吐在她手里，她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终于，宋河深吸一口气，从聚精会神的状态中脱离。
“我不好下百分百的判断，但看上去非常不妙！”宋河语气里透着一股恐惧，“超梦头盔可能是一颗超大号定时炸弹，长期使用怕是要出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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