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瘸子跛着脚,在炉火与铁砧间嘶吼奔忙,汗水在他煤黑的脸上冲出道道沟壑。
王焕和那位王家老矿师李师傅,带着人如同筛金般仔细筛选着新运来的上好精铁矿料,剔除任何可疑的杂质。
匠人们赤着膊,肌肉虬结,奋力拉着鼓风箱,炉火被催动得越发猛烈,将整个空地映照得亮如白昼。
李承乾站在空地边缘,玄色大氅在热浪中微微拂动。
张拯按刀侍立。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只有那贪官赵德柱像条死狗般被丢在角落,无人理会。
工部侍郎王琰等人跪在稍远处,也是面如土色。
一个个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通红的铁水被心翼翼地注入一排排模具,炽热的红光流淌,如同大地的血脉在奔涌。
“淬......火......!”
孙瘸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到破音的狂吼!
声音仿佛要撕裂这沉重的夜空。
烧红的箭簇被铁钳夹起,带着令人窒息的高温,猛地浸入旁边早已备好的,巨大木桶中的冰水里!
“噗嗤......!!!!”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的白色水汽如同怒龙般冲而起!巨大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浓烈的水汽瞬间吞噬了整个空地,将所有饶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炉火的红光如同不屈的意志,顽强地穿透厚重的雾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空地上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的咆哮和心跳的轰鸣。
水汽终于不甘心地缓缓散开。
孙瘸子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颤抖着,用铁钳夹起一枚刚刚淬火完毕,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箭簇。
他拖着那条瘸腿,一步一挪,如同朝圣般,走向空地中央那个冰冷的铁砧。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追随着他手中那枚的箭簇。
他将箭簇平放在铁砧上。
深吸一口气,布满烫伤和老茧的双手,死死握住了沉重的铁锤!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
如同宣告胜利的号角!
铁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箭簇的尖端!
在数百道紧张到极点,几乎要窒息的目光注视下,那枚三棱箭簇,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竟然被硬生生砸得弯曲成了九十度!
如同一根被掰弯的铁钉!
然而,弯曲的箭簇断口处,不再是灰白粗糙的渣滓,而是呈现出致密的,银灰色的金属光泽!
平滑,坚韧!
却不曾见有一丝一毫的裂纹!
“成了!”
“成了啊......!!!”
孙瘸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喜哭嚎,高举着那枚弯折的箭簇,老泪纵横!
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成了!”
“老开眼,箭矢成了!”
“孙头儿!”
“我们成了!”工匠们一个个欢呼着。
短暂的死寂后,空地瞬间被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声浪淹没,那些王家的匠人们哭喊着,拥抱着,瘫倒在地,有些人甚至激动得捶打着地面,因为他们原本以为,若箭矢不成,太子抄灭王家之事,肯定会连同他们一起抹杀呢!
王家管事王焕和老师傅们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王家.....太原王氏......总算在太子麾下,终于抓住了一线生机!
李承乾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松开,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如释重负的弧度。
他迈步上前,走到跪地痛哭的孙瘸子面前,伸出修长的手。
孙瘸子颤抖着,将那枚弯折的箭簇放入太子掌心。
箭簇入手微沉,带着淬火后的余温。
冰冷的金属触感下,是内蕴的坚韧与千锤百炼的刚硬。
李承乾的手指缓缓抚过弯折处那光滑致密的断口,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
他的目光,越过狂喜的人群,落在了角落里因剧痛和恐惧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赵德柱身上。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原来是李承乾张弓搭箭,将一枚新造的还带着余温的箭簇,如同毒蛇吐信,化作一道模糊的乌光,激射而出!
“噗!”
一声闷响!
弯折的箭簇,带着冰冷的金属锋芒,狠狠地钉穿了赵德柱颈项上沉重的木枷!
锋锐的箭尖,距离他那因恐惧而剧烈颤动的咽喉,仅有半寸之遥!几缕被切断的胡须,缓缓飘落。
赵德柱的惨嚎卡在喉咙里,翻着白眼,当场吓晕过去。
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
李承乾看也未看那摊烂泥,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筐刚刚淬炼好,还散发着余温的合格箭簇,最终落在跪伏在地的王琰等人身上。
“把这些箭.....”他解下自己那件华贵的墨狐大氅,随手扔在地上,俯身用双手捧起满满一箩筐沉甸甸的箭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喧哗,“即刻送往朔方大营,不得延误一息!”
他捧着那筐箭簇,如同捧着千钧重担,走向自己的马车。
走到车门前,他脚步微顿,侧过头,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带着彻骨的寒意,清晰地传入王焕和所有王家管事耳中:“将这个蛀虫,还有所有涉案人证,物证,一并押上送去给三法司!”
“王侍郎,回去告诉你们太原王氏宗亲……”李承乾的声音在黎明的寒风中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平静,“这批箭,若是能在北疆战场,多穿透几个薛延陀贼子的胸膛,为我大唐将士多挣一分生机,那便是他们王家戴罪立功的凭证!”
“若再有差池……”
言至于此,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太子最后冰冷的目光,也隔绝了他未尽的警告。
“驾......!”
车夫狠狠一鞭抽下!四匹神骏的御马长嘶一声,拉着装载着箭簇和囚犯的沉重马车,碾碎武库空地上的寒霜与尘埃,如同离弦之箭,冲破了北衙辕门,一头扎进长安城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郑
东方际,浓重的墨色正在缓缓褪去,一抹惊心动魄,如同被血与火浸透般的赤红霞光,正挣扎着,撕裂了沉沉夜幕的边缘,喷薄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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