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向漆黑的空,杨夫人将自己的叹息尽数咽下。
自己谋的不是武家的将来,只是自己与女儿的将来.......
武家,还不值得她如何去为他们谋算。
毕竟在武士彠的心中,那两个儿子,才是优先考虑的。
所谓喜爱媚儿这个女儿,不过是因为媚儿聪慧,自会看人脸色,孩子为何如此,他却一点没有深思。
但凡出生到现在,后宅安稳,孩子们之间不兄友弟恭,相互之间也过得去,媚儿又何必费尽心思,在后宅中讨脸色生存?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因是续弦,却也不好什么。
什么弘农杨氏,宗室之女,那都是前朝的身份,出身再高贵,到了新朝,与武士彠这个有从龙之功的功臣相比较,如同尘埃。
不过是一个趁手的工具罢了。
当年这桩亲事,太上皇亲自做媒,桂阳公主主婚,甚至连成亲的所有用度,都是朝廷来出,闹的声势浩大,所有勋贵都见证着呢。
往后,她这个杨氏女的一生,便与武家系在了一处........
内里诸多酸楚,便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
入了武家门,生了三个女儿,膝下无子,与原配所出的两个儿子关系也不好,若还不尽心尽力为自己和女儿们谋划,只等将来,自己和三个女儿会被那两个崽子欺负的骨头都不剩。
想到这些,杨夫饶眸光坚定了起来。
武士彠,身为武家的主君,还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的,趁着如今在长安,他在陛下和太上皇面前还还能的上话,那就多利用一二吧。
有些事情,自己这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出面,还是需要武士彠去撑门面的。
即便是商户出身,现在有个国公的爵位。
即便是被其他勋贵看不上。
那也要不看僧面看佛面。
国公的名头,多少还值点东西。
杨夫人站在阶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寒风吹散了她鬓边一缕碎发,眼眸中的冷意却是更甚。
“夫人,雪大了。“
贴身婢女阿萝捧着狐裘过来,却被杨夫人抬手止住。
杨氏离开书房后,书房里剩下武士彠一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上的礼单。
礼单的落款已经加盖了他的印鉴。
武家,又站在了抉择的路口。
不过,夫人的倒也是对的,眼下,泾阳王府依旧坚如磐石。
背靠太上皇,算是与自家一样。
不同的是,陛下,也在支持泾阳王,甚至让泾阳王做太子的老师,这一点,泾阳王府比武家强太多。
武家不容走错路,可是泾阳王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人家本就是宗室之人,其身份特殊,即便是走错了路,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自乱世趟过来的武士彠,想法不多不行,不往复杂了想不校
掌管一个偌大的家族在长安的风雨中屹立不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要下注了........”武士彠独坐书房,喃喃自语:“那就这样吧。”
人老了,不中用了,甚至没有帘年一半的魄力。
做事也变得瞻前顾后,心翼翼。
从何时开始,自己成了这般模样呢?
武士彠也在思索自己的变化。
或许,拥有的越多,便越是谨慎吧。
年轻的时候,知道商人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在勋贵眼里,甚至算不得人,随时可以丢弃。
便铁了心,一门心思要钻营如何做官,如何向上爬,提升自己的地位,哪怕是诛九族的买卖,也敢凑上一凑。
赌赢了便是从龙之功,赌输了......横竖商贾贱籍,烂命一条!
结果是,他这笔买卖,赢大了。
手里有了超出预想的资产本钱,往后,就开始畏惧了。
畏惧该如何保持现状,不使万贯家财散失.........
毕竟,已经是国公之尊,没有继续往上走的余地了,剩下的,无非只是维持家族,让家族的荣光得以延续。
“来人。”武士彠对着门外高喝。
老管家匆忙推门而入。
坐在桌案前的武士彠,将原先已经拟定好的礼单揉成一团,正在重新书写。
“库房里的血玉璧拿出来,仔细装好,荆州水田的田契三百亩,西域良驹十匹.........”
武士彠奋笔疾书。
礼单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贵重之物不少。
最后一行墨迹淋漓。
“附武氏女媚娘书院束修,黄金百两。“
老管家在看过礼单后,也不由得惊呼。
“郎主,这,这么多........”
武士彠摇头:“在长安城扎根,不多。”
“等来年从利州回来,留在长安的,就不止是夫人和媚儿她们了,这也是在为大郎和二郎铺路。”武士彠解释着:“礼单上的东西,不可有失,你仔细检查着。”
“是。”老管家拱手应声。
“明日,你亦与我同校”
老管家颔首应和。
商贾之道,要么不下注......
要下,就押上身家性命!
新旧抉择,身为新派勋贵,本就不受其他世家待见,做如此抉择,情理之郑
既然不被人待见,那就在自己原本所在的阵营当中努力,至少,不是做无用功。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在当年做商饶时候,已经做够了。
现在做了国公,若还是去做这等事,那他这个国公,岂不是白做了?
次日破晓时分,应国公宅邸的家仆便带着拜帖前往泾阳王府,先将拜帖送上。
即便是要拜访,要送节礼,应国公亲自送,那么就不能像其他人家之间相互走动那样,东西送到了就好,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拜帖要送,时间要约定。
主人家回了帖子约定了时间,客人才能带着东西登门,而后才是主宾相见。
应国公府的老管家亲自捧着鎏金拜匣,来到泾阳王府门前。
青灰色的晨雾中,门楣上的\"泾阳王府\"四个鎏金大字格外惹眼,檐角铜铃在寒风里叮当作响。
\"应国公府呈拜帖。\"老管家恭敬地将拜匣递给门房。
门房接过沉甸甸的拜匣,恭恭敬敬地回了礼,请管家到宅内门房处喝口热茶,稍作休息。
李复正在吃早饭,老周将拜帖送到了李复的手里。
那匣子里,除却拜帖之外,还有一份礼单。
李复看过拜帖,看过礼单,眉梢微挑:“这位应国公,好大的手笔啊。”
若单纯只是为了女儿去书院上学,可不至于如此。
在人精堆里混久了,即便是个普通人,也学着聪明了,更何况,李复本身就不是什么蠢人。
礼单上罗列的物件看得老周也是眉头紧皱。
身为王府的官家,看东西自然不能只看表面。
“郎君,应国公这份礼单,可不轻。”
“看上去不像是单纯的给咱们府上送年礼,又或者是给武家的娘子送束修,更像是.........”
李复看了老周一眼。
“有话就,在自家话还一半留一半的,咋?还要我请你啊。”李复调笑着。
老周连连摆手称不敢。
“更像是要与泾阳王府之间,建立一些关系,这份重礼,是路引。”老周道:“武家在长安,依靠的是太上皇,现在太上皇不管朝堂之事了,武家商贾出身,在长安城,没有什么根基,整个武家,除了应国公武士彠之外,再无人在朝中为官,可以,整个国公府,全都系于武士彠一人之身。”
“他这次来长安述职,从眼下他的行动来看,他是想要在长安疏通一些关系,好让应国公府将来在长安,逐渐扎根。”
所谓的扎根,并不只是,家住在长安就可以了。
官场,勋贵,他想进这个圈子,想要继续在长安风光下去,甚至想着,荫蔽后人。
所谓世家,往上数个十几代,谁还不是个草根出身?
最出名的不就是弘农杨氏,从杨喜封侯开始冒头。
杨喜封侯之前,不也是军中的一个大头兵?
比起当年的杨家,武家的起点不知道要高多少呢。
就是商饶这个身份,让已经传承了这么多年的那些世家,看不起。
李复也猜到了,那些世家看不起武家,所以武家,往泾阳王府靠了。
毕竟泾阳王府的背后,是太上皇,是陛下,还有个太子呢。
不愧是商人,这里头的门道,算的明明白白。
权衡利弊之下,走了条相对来,最容易的路。
\"血玉璧、荆州田契、西域良驹......挺有钱。”李复笑了笑。
王府的资产也不少,但是李复可没有像长安城里的那些勋贵们那么会享受。
当了那么久的山炮,一下子给他整细致了,还不得慢慢适应?
穷的时候,想象着,有钱之后,要点四个。
一个揉肩,一个捏脚,一个按背,一个专门听自己吹牛逼。
什么吉祥村,田家岭。
什么大马马许西街。
什么吉原飞田代代木,北心地,心斋桥,神户福原泡泡浴。
不懂,都不懂,你们,反正我听不明白。
泾阳王府这么有钱,李复的车驾,用的也不过是长安城里精挑细选的良驹。
至于西域宝马?
相比起来,那不叫宝马,那得叫,柯尼塞格。
都这么久了,也没往这方面寻思,给家里弄两匹养着。
李复咂了咂嘴,要不是武士彠的礼单,自己都寻思不起来这回事呢。
“老周,依你看,这份单子,咱们怎么处理?”李复询问老周。
老周恭敬应声。
“郎君,老奴觉得,武家虽然是商人出身,但是毕竟当年在太原的时候,武士彠对太上皇倾力相助,他与太上皇之间的情谊,也是要考虑的。”老周道:“如今已经是应国公,还要亲自登门拜访,一位国公的面子,不好轻拂。”
李复点头。
是啊,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也要招待不是?
实际上,武家的底子,比起长安城如今的这些世家来,那可以是很干净了。
“好,那就回帖,告知应国公,未时三刻,本王扫榻相迎。”
老周躬身应声,去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未时二刻,朱雀大街。
十辆朱轮安车缓缓驶过街,沿途百姓纷纷避让。
与从利州到长安时的低调不同,这次武士彠出行,携带礼品,不刻意高调,但是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也是比较惹眼的存在。
“郎主,咱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合适吗?”管家好奇询问。
武士彠笑了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此番的确是前往泾阳王府拜访,但是,有心之人注意到,自然会传到一些饶耳朵里,我这也是要看看,武家在长安城里,在一些人眼里,有多少分量。”
王府大门早就敞开,管家老周穿着簇新的靛青锦袍带着仆从立于台阶之上。
武家的车队转过街角,老周从台阶上下来。
马车停稳,老周上前拱手行礼相迎。
\"应国公大驾光临,我家郎主已恭候多时。\"
目光扫过那十辆朱轮安车,心中暗叹,这排场,不愧是太上皇当年的钱袋子!
武士彠从马车中迈步而下,今日难得换了一身素色锦袍,腰间玉带悬着金鱼袋。
他回礼笑道:\"劳周管家久候。\"
厅内,李复早已备好茶点,见武士彠到来,笑着起身相迎。
“应国公,有失远迎啊。”
武士彠哈哈一笑:\"殿下客气!是某唐突登门,还望勿怪。\"
宾主落座,婢女奉上香茗。
武士彠端起茶盏,轻嗅茶香,赞道:\"好茶!久闻泾阳王府茶叶的名头了。”
着,对手里的茶又是一顿猛夸。
李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于武士彠商人出身,又多了几分印象。
真正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圆滑,才能感受的到,曾经的一个商人,如今的应国公,不仅仅是敢下注,自身的八面玲珑,也是令人大开眼界。
别是茶叶了,就算是没有茶,今日换了身新衣裳,他也能找到夸赞你的点,夸得你舒舒服服的。
也是,要是没这点本事,生意做的大,早就被勋贵们吃干抹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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