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的朝会比较难得，子婴在朝会上居然没有打瞌睡。
这会端正坐着，听李斯向嬴政汇报上计结果。
听了一会总算明白了他大父最近心情不佳的原因。
除了咸阳周边的郡县，北方几个郡的数据都还不错。
南方几郡的数据却普遍都不太好。
尤其是九江，长沙，樟郡，会稽。
数据堪称惨淡。
粮食减产，徭役逃跑，人口不增反减。
按理，这些郡已经有两年没有过战事，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不增加，至少持平。
怎么还出现人口普遍减少的情况。
虽然，减少得不多，上计的理由也给了。
今年南方秋收接连下雨，粮食减产。
生病去世的人比往年更多，新成长的男丁却并没有多少入户登记的人口。
再加上有些人恐惧徭役，多次逃窜。
一来二去，人口不但没见增长，反而有了些微减少。
这可算不上是好消息。
子婴看了看边念边皱着眉头的李斯，
又看了看同样表情不太好看的嬴政，
转头又观察了一圈其他没有话的上卿，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
理由都是正经的，只是不知这中间隐藏了多少细节。
这数据报上来，郡守都是要受罚的，却依旧报了上来。
可见，要么就是真实的，要么就是把不真实的部分抹除了。
两个都不是好消息。
还有一个共同的理由，不时有百越过来骚扰。
引发规模的暴乱，导致周边几个郡，人口减少，耽误了收获农时。
想借此免除惩罚。
这也是《秦律》规定的正当理由。
如果，因为有外族入侵，战事之类的事情，导致耽误农时，人口减少。
经过核查，消息真实。
是可以免掉惩罚的。
甚至，像今年云中郡，遭遇了蝗灾，就直接免去了田税。
迁陵县越族暴乱，为了平息暴乱，郡守府征调徭役，黔首恐惧与百越的战争，开始逃役。
进一步人口减少，冲突不断。
简直就是一个极坏的闭环。
等李斯完，南郡此次来参与上计的令史，连忙上前开口哭诉。
“陛下，此次迁陵县暴乱，皆因越人不服管教，与侯曲部发生冲突，越人借助山林地势之便，杀死了侯丞而引起。”
“之后，越人愈发嚣张，屡次来犯。”
“导致今年南郡人口锐减，农田荒废，新征徭役屡屡出现逃逸现象。”
“郡守虽极力控制，兵力依旧捉襟见肘。”
“恳请陛下，派大军支援。”
南郡令史完，以头抢地，一副悲愤的模样。
子婴：……
没有好好处理基层矛盾，反过来找陛下哭诉来了。
这届郡守不太行呐。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冲突一直不断。
甚至还有朝周边郡县扩散的趋势。
最终，嬴政忍无可忍，才派出屠睢带领50万大军分五路进攻百越的吧。
然后，屠睢一头撞进广西老表的十万大山之中，被三年不敢卸甲驰弩。
总总消耗了五年，秦军损失惨重，屠睢被暗杀。
仗打到这，彼此都没有了退路。
始皇自然不可能就此认怂。
于是，又让赵佗带了三十万大军继续南征百越。
为了解决大军的粮草问题，嬴政又派出水利专家，御史史禄修建中国的第二个水利奇迹，灵渠。
灵渠位于南岭褶皱带，连接着漓江和湘江，打通了珠江水系和长江水系。
之所以，被誉为世界水利建筑的明珠。
更因为，它实现了水往高处流的奇迹。
其地位不亚于都江堰。
灵渠的修建，一开始并没有很顺利。
毕竟要开创前所未有的水往高处流的壮举，并没有那么容易。
先后两位工匠，皆因没有按时完成工程，被处决。
直到第三位工匠，吸取前任的经验，又参考都江堰的设计，最终才完成这一千年不朽的奇迹。
子婴边回想着后世对于灵渠的记录，边观察嬴政的神态。
面容肃穆，神情冷峻，眉毛快要夹死蚊子了。
整个朝堂，除了南郡令史的哽咽，寂静无声。
安静得可怕。
良久，嬴政才语气平稳的开口道，
“迁陵，还在南郡控制范围内吗？”
南郡令史：……
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他根本不敢回答，只一味磕头哭泣。
子婴：……
这是连城都丢啦？
子婴听到这，感觉朝堂上的气压越发低沉。
站得稍微近一点的李斯，连气息都屏住了。
坐在李斯身后的扶苏，也在偷偷打量嬴政的神情，担心他父王要气炸。
余光刚刚瞟过去，就见子婴的手抓住他父王放在身侧的大手。
使劲摸摸。
见此，扶苏稍稍放心了一点。
阿婴肯定能安抚好父王的情绪的。
子婴也担心嬴政一生气，叫屠睢即刻整兵出发，南征百越。
百越地形复杂，人躲山嘎啦里打游击，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再加上，南岭山林水网密布，瘴气丛生，各种蚊虫蛇鼠，简直防不胜防。
根本不适合硬攻。
更何况，他的大伊万，还只生产了一半。
白糖还没有开始种呢。
这两年并不适合大规模战争。
嬴政感受到手上的触感，稍微冷静下来。
一时也没有心思公布水师北上的事了。
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辞糜，抱起子婴回去了。
众人听到辞糜宣布退朝的声音，才敢抬头朝上看去。
早就不见了陛下的人影。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圈，全部看向扶苏。
扶苏：……
扶苏安抚的朝众人道，
“扶苏这就去看看父王，告辞。”
罢，拱手朝众人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李斯，王绾见扶苏还稳得住，对视一眼，没有话，也转身朝外走去。
看陛下今日的神情，只怕又要不太平了，他们还是早些去做好准备。
以便陛下问起，好从容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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