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盯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面条，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紧紧皱起。
“唉……”
他长长地、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沮丧。
钱六挑了挑眉，嘴里还嚼着面条，含糊地问道：“咋得了兄弟？面不香？”
“不是，”福子无力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六哥，你做的面条香得很。”
“那你这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钱六又吸溜一口面，“有事事。”
“就是……唉！”
福子又是一声长叹，把筷子往桌上一搁，“还不是为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么了？”
钱六明知故问。
“为了这投毒的破事儿，殿下头发都快愁白了！”
福子声音带上了些许哽咽，“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眼睛熬得通红。我这当奴才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面条再香，我也吃不下啊。”
“愁有什么用？能把毒药愁没，还是能把下毒的人愁出来？”
钱六放下筷子。
“可不愁能怎么办？”
福子一脸无奈，“翻来覆去地查，那些个牵扯进去的宫女太监，嘴巴都严得很，什么都不肯！”
“撬不开？”
“撬不开！问啥都不知道，一个个装得特别无辜！就跟走进了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一样，彻底卡死了！”
福子越越气。
钱六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嘴角，斜眼瞅着他：“福子啊，我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转弯呢？”
“我怎么不转弯了？”
福子不服气。
“光顾着发愁有屁用，”钱六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咱俩坐这儿，好好分析分析。”
“分析啥？”
“你想想，这投毒的事儿一出来，闹得宫里不安宁，人心惶惶。这里头，谁受到的影响最大？换句话，谁最不好过？”
钱六引导着。
福子被他这么一问，微微愣住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嘴里嘀咕着：“谁最不好过……宫里几位主子遭了罪，皇上龙体也受了影响……”
“然后呢？这事后宫里谁受影响最大？”钱六追问。
福子猛地抬起头，眼神一亮：“那还用吗，肯定是丽妃娘娘啊！”
“哦？”
“现在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好几位娘娘中了招，皇上气得旧疾都犯了。娘娘她现在可是协理六宫，还管着内务府那一大摊子事儿呢！这出了大的纰漏，查不出来第一个被追究责任的就是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福子语气肯定。
“哎，这就对了嘛！”
钱六啪地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
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既然丽妃娘娘是这次事件里处境最艰难的那个，那反过来想——”
“反过来想什么？”
福子好奇地凑近。
“谁最希望看到她倒霉？谁能从她失势这件事里，得到最大的好处？这就叫，咳咳，‘利益冲突’！”
钱六抛出个新词。
“利益冲突？”
福子重复了一遍，似懂非懂。
“对！你再琢磨琢磨，”钱六继续，“这后宫里头，谁跟丽妃娘娘不对付？谁看她得宠心里就不舒服？这就疆犯罪动机’！”
“犯罪动机……”
福子跟着念叨。
“还有，”钱六伸出三根手指，“谁有那个能力、那个机会，能在御膳房那么多道程序里头悄无声息地下毒？这就疆作案时间’和‘作案工具’！”
“作案时间，作案工具……”
“利益冲突、犯罪动机、作案条件！这叫啥？这疆作案三要素’！懂了没？很简单的排除法！”
钱六总结道。
福子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微张：“利、利益冲突？犯罪动机？作案三、三要素？六哥，你这……你这都从哪儿听来的？一套一套的，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那是！”钱六下巴微微抬起，脸上写满撩意，“哥跟你，查案就得这么查。”
“那，那我就这么跟太子殿下？”
福子急切地问。
“你就这么跟太子殿下回话，”钱六指点道，“让他别总盯着那些不重要的人了，直接顺着‘谁受益最大’这条线索往下查！”
“谁受益最大……”
“对！重点排查那些平日里就跟丽妃娘娘有矛盾、明争暗斗的，或者以前有过节的嫔妃！查查她们宫里的人，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特别是接触过御膳房或者太医院的！甚至可以查查他们身边是不是有人突然失踪。”
“查她们身边的人？”
“没错！我跟你保证，这么查下去，绝对能找到线索！到时候，太子殿下还不重视你，把你当得力助手？”
钱六拍了拍福子的肩膀。
福子脑子里“嗡”地一下，瞬间豁然开朗！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对啊！对啊六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查谁倒霉，哪有查谁能得好处来得直接！那些平日里就跟丽妃娘娘关系紧张，巴不得她失宠的……对！她们嫌疑最大！”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刚才那股愁苦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振作起来。
“光靠嘴问果然不行！嘴硬是吧？”
福子咬牙切齿，“哼！看来是得用点手段，让他们吃点苦头，主动把知道的都出来才行！”
他噌地站起身，拍了拍钱六的肩膀：“六哥！多谢指点！你这脑子可真好使！”
“意思。”
钱六摆摆手。
“我这就去禀告太子殿下！这回要是能破案，头功算你的！”
福子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行了，快去吧。”
钱六催促道，随口又补了一句，“其实啊，到底，还是咱们这宫里缺个专门管事的部门。”
“专门管事的部门？”福子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对啊，要是早点设立个类似情报机构的地方，委任一批身手好、脑子灵的人，专门负责监察这内宫外廷、文武百官，那才叫有效率！”
“像话本里的那种？”
“差不多吧。到时候，别下毒了，哪个大臣晚上多吃了碗饭，第二早上消息就能送到皇上那儿。哪还用得着咱们现在这样，没头绪地乱查？”
钱六耸耸肩。
福子听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把这话也记在了心里。
随即，他不再停留，对着钱六重重抱了抱拳：“六哥，我先走了！”
他便急匆匆地转身快步离去，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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